辛西妍盯着这个郝媛媛，口中默念五字避梦诀。可无论念多少遍，眼前的人仍旧自顾自讲着。

她心顿时有些慌，怎么会不起作用？

她一定还在梦里，不行，必须得赶快醒来，她可不想再一次经历上次的大追逃。

就在想着的时候，那个郝媛媛突然停下来了，先是面露疑惑，而后突然五官定住，嘴角微抬，露出诡异笑容，眼睁一定不动的盯着她。

辛西妍顿觉手脚冰凉，她心咚地一沉：完了，要再来一遍吗？第三次了。

人总是在危难时刻生出急智，她突然想起华严经，那个时候在网上查一些古时候关于梦的志怪小故事，好像华严经可以避梦来着。

到底是做过古风博主，虽然她对古代那些衣服饰品异常熟稔，但对于诗词却懒得研究。只会大众常见的那些而已。但是华严经不同，为了装逼，为了拍那个古代佛教道教的短视频，她还真下功夫背过。

此时他真是佩服自己，当时怎么会想到背这东西。

辛西妍口中念诵：神言：‘我得菩萨破一切众生痴暗法，光明解脱，我于夜暗人静，鬼神盗贼诸恶众生所游行时，密云重雾，恶风暴雨，日月星辰，并皆昏蔽，不见色时，见诸众生若入于海，若行于陆，山林旷野，诸险难处，或遭盗贼，或乏资粮，迷惑方隅，或忘道路，慞惶忧怖，不能自出……

经文还没念完，她突然察觉眼前，这个不知是什么东西的郝媛媛竟有一瞬间的定格，只短短一两秒的时间，就那么停滞在那里，然后又重新活动了。

辛西妍后脑轰的一声。

***

今年崀屿岛的秋日与往常不同，往年这个时期峒海都是大光明的天，虽然不及北方天高云淡，但绝不会连日阴雨。

台风季还没过完，仍有可能再形成一两股。颜离，看看书架旁的座钟，时针正指向5:30，离日落还远着。可这天因为沉重的阴云，就像提前天黑一样。

他从窗户往外望，山鸟瞰月的院子里路灯已经掌上，每个窗格子都提前透出灯光。

如果照平常人看来，这决计不是一个利于出行的好天气。可对于他来说，这样的暴雨之前，乌云压境，再好不过了。

颜离从透明四层，沿着旋转楼梯往下，觑着一个左右无人的机会下到一楼。

密闭的室内呆久了，他决定下山逛逛。

崔大昭又是一个人在前台忙活，他刚从海边咖啡馆调到山鸟瞰月，刚过了一个星期多一点就要堪此大任。

本来他想着这边能更轻松一些，不用端茶倒水，楼上楼下跑，是个能刷手机摸鱼的好机会。哪知道一过来，同事们就都狂请假。

他带着黑色竖条纹的围裙，从刚走的客人餐桌上收走喝剩的咖啡杯碟，一次拿不完，又跑了一趟，拿剩下的沙拉盘子。

捧着托盘，刚走到前台桌和咖啡吧之间的过道时，就看到一位穿着怪模怪样的年轻男人从楼梯上走下来。

马甲加衬衫，谁现在还这么穿？

再看脸的时候，崔大昭不说话了。

这男人居然有点明星气质。

他回忆着电脑上登记的客人名册，猜测是不是有哪个明星住到他们店里来了。

想了半天又对不上号。

得亏是脸帅，不然要是一个大肚子中年男人，那就显得有点油腻了。

那人竟对这个大厅相当熟悉，走到前台桌子旁侧，就从一个柜子中摸出一柄折叠黑伞。等转身到侧面时崔大昭才想起来，他之前偶尔来山鸟瞰月送东西的时候，好像见过这个人。

他记得这人当时穿着一套黑色西装，正和余老板说着话，只别过来一个侧脸。崔大昭看到他五官，只觉浓眉大眼，即便他是个男人，也觉得这人气质相貌俱佳。

但有一点不好，让他印象深刻——这人的脸太白，简直是一种病态的煞白，皮肤没有血色。

而今天再次看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这人变得有些不一样。

身段还是那个身段，脸色变了，有一丝丝血色浸润到皮肤里。

也不说有多红润，起码比以前气色要好很多。

他将餐盘暂时搁在小推车上，估摸着这人和余老板是熟人，那就是个老板吧。

老板可能是之前住过他们民宿，这次又来住了，便想也没想，按照惯例狗腿般地和客人打了声招呼。

“老板，今天气色不错啊。”

哪知那男子抬头愣了一下，目光直直盯着崔大昭。

崔大昭被他视线对得有些懵，心里突了一下，会不会自己说错话了？

男人也不答话，拿了那柄伞，轻轻带上柜门。

崔大昭眼见着那他沉默走向大门口，撑起黑伞，顶着暴雨出门去了，人影消失在灌木丛后。

刚出民宿铁艺黑色栅栏大门，颜离忽然拿出手机，调出手机自带的镜子app往自己脸照了下。

他左扭右扭，换着角度看自己的脸。

会吗？气色比以前好多了吗？

颜离见着自己两侧脸颊眼下的位置，不知何时染上了一抹淡淡的肉色。

好像是啊。

他站在雨中听着哗啦啦的雨声，仔细回想最近的事情，确实有那么一丝丝迹象。无论在现实中还是在梦境中，自己的精力比以前要好很多。

尤其这几次遇到魇鬼，战斗后恢复的速度一次比一次快。

这也是最近变化之一吗？

他忽然觉得周遭安静，挑起眼环视一圈。似乎有一个巨大的阴谋正在接近，甚至围拢他。不过可恶的是敌人在暗处，他在明处，他根本不知是何种力量。

走路约二十分钟之后，他收起挂着水的雨伞，顶着湿漉漉一身潮气进入一家牛排西餐厅。这个餐厅高于海面，建在石头之上。从餐厅窗子的角度可以俯瞰到阴天灰扑扑的海面。

海水在汹涌，拍打礁石。

突然，一个熟悉的细瘦身影跳入他的眼帘。

此刻起风了，长在崖上的一颗榕树树枝上下翻涌舞动。

乱风拍打细瘦女人的长发，吹德她的单薄长裙狂向一边歪，包裹出女性美好曲线。

辛西妍走路动作僵直，正背对着他的方向，呆呆走到海边一处怪石上，就那样坐下去。

颜离微蹙双眉，隔着西餐厅的珠帘向外望，口中默念：“第三次了要来了吗？”同时桌面下，他原本放在膝盖上的手掌突然翻覆，凝聚出一团黑气。

***

辛西妍口中不断念诵着华严经，直到天旋地转下坠感来临。

她眼前一片清明：醒了！

下一刻，辛西妍便被眼前景象震撼住——天地一片灰蒙，海水惊涛拍岸，都已经舔到她脚边，鞋子已经完全被打湿，又凉又重。

她这才感觉到雨点砸向身体的痛，脸上水流道道，眼睛都已睁不开。

她胡乱地抹了一把头上的水，用手搭在眼睫上，防止雨水流进眼睛，连忙从礁石上退步，防止自己掉进海里。

大雨里那些石头太滑了，辛西妍不得已弓着身子，手脚并用才爬上了岸边。

刚刚站定，就看见前方不远处巨大榕树下站着一个人。

她敢保证上一秒钟那个人还不在，下一秒钟这人就突然出现。辛西妍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禁不住往后退。

那人没打雨伞，也没穿雨衣，眼神怪异，在大雨里压根不眨眼。

辛西妍紧张到身体僵直，眼看着那个人从远处一个闪身，突然出现在离她不到十米的距离。

靠！

魇鬼！

她太熟悉了，只有魇鬼有这么离谱的行进方式。

辛西妍手脚霎时冰凉。如果在现实还行，但她知道在梦里自己完全不是这种超自然生物的对手。她转身百米冲刺，一边跑一边脑子才回过味来。这不可能啊！她刚刚梦醒，现在应该是现实啊？

可现实当中怎么会有魇鬼呢？

难道她还在梦里？这是一个多层梦境吗？

颜离垂下一双眸子，任空气中看不见的细细密密的各种气味，流连过他的鼻腔。突然，他双目圆睁：“虽然很淡，但确实是魇鬼气味。”

他已经受够了被动。这个幕后的对手似乎很喜欢布局，将他玩弄于鼓掌之中。躲在暗处的凶手最容易被人找到的破绽，就是——引诱。

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对这个女人这么感兴趣，他也很想知道。

如果局势成了僵局，那么他就去破局。

颜离胸腔内丹田处突然上涌出一种力量，这是他久违了的力量。

自从魇鬼消失数十年，他便日渐虚弱。直到最近他才渐渐找回盛年时的感觉。他双目暴睁，提气一个纵跃，直追上雨中疾奔的那个纤细身影。

那个怪异的男人就在后面追，辛西妍一步不敢回头，只知道狂跑。

有路她就钻，也不管那是一条什么路，反正暴雨当中大街上完全没人。

马上就要到商店门口，有门就行，辛西妍心里念着哈利路亚，阿弥陀佛，福生无量天尊，妈祖保佑……前面就是一个大的玻璃门。辛西妍提前伸出手臂，一定要第一时间抓住那个门把手！

可是刚到门前，那玻璃倒影里就突然出现一个巨大黑影，就在她身后，辛西妍吓得尖叫出来，“啊啊啊啊啊啊！”

啊字尾音还没完，辛西妍就感觉手臂被人紧攥住，接下来身体一个打横，飞了出去。

“别乱动！我们到别的地方打。”

颜离的声音蓦然出现，辛西妍往上望，颜离的灰色马甲一瞬间变成了战斗的玄色，浑身被黑色烟雾包裹，正低空飞行。

她听到自己声音冲破雨雾变得破碎：“这是几层梦境？”

上面颜离一个90度弯折，沿着树干往天空上冲，他一面提升一面回答：

“不是，你在现实里。”

辛西妍怀疑自己听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