势,心中暗忖:若是此事能就此平息,自己便捞不到好处了。于是,他眼珠一转,上前说道:“王爷,依下官看,这贾琏罪责难逃,况且贾府底蕴深厚,说不定还有更多隐匿之事未被发现,不如再深入彻查一番。”
北静王瞥了赵堂官一眼,眼神中满是厌恶,冷冷道:“赵堂官,莫要在此添乱。既已奉旨,就该恪守本分,莫要妄图从中渔利,否则本王定不会轻饶。”赵堂官被北静王呵斥,吓得脸色惨白,灰溜溜地退到一旁。
北静王又转身对贾琏说道:“你起来吧,回去好好反省。贾府众人,即日起需谨言慎行,等候圣上裁决。”说罢,北静王与东平王带着随从,离开了贾府。
贾府众人望着两位王爷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贾琏瘫坐在地,望着一片狼藉的贾府,满心懊悔。贾政长吁短叹,深知贾府未来的命运,依旧悬在半空,吉凶未卜,只能在这无尽的惶恐与等待中,期盼着那一丝渺茫的生机 。于是便回至内室。
刚一脚踏进房门,屋内那一片悲戚之景便直直地撞入眼帘。众人皆泪光闪烁,王夫人双眼红肿,赵姨娘亦是满脸泪痕,他们默默围在贾母身侧,屋内静谧得只剩下低低的啜泣声。邢夫人哭得肝肠寸断,几近癫狂,发丝凌乱地散在脸颊两侧,全然没了平日里的端庄模样。
众人瞧见贾政进来,皆面露欣喜之色,仿若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曙光,忙不迭地喊道:“好了,好了!老爷回来了!”又赶忙转向贾母,轻声说道:“老太太,您看,老爷平安无事地回来了,您可莫要再忧心了。”
贾母已是气若游丝,听闻此言,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微微睁开双眼,瞧见贾政的那一刻,眼中满是慈爱与不舍,嗫嚅着道:“我的儿啊,竟还能再见着你……”话未说完,已是老泪纵横,放声恸哭起来。众人见状,心中悲戚更甚,一时间哭声交织在一起,满室皆是哀伤沉痛之气。
贾政见贾母如此悲恸,恐她伤了身子,忙强忍着泪水,温言劝慰道:“老太太莫要太过忧心。此事虽说凶险万分,但幸而有上天庇佑,又得两位王爷眷顾帮扶。大老爷虽暂时被拘押,但只要查明真相,主上定会开恩的。如今家中也已安稳了些许,您且宽心调养身子。”贾母见贾赦未归,复又悲从中来,经贾政再三安抚,情绪才稍稍平复了些。
彼时贾府,恰似被浓重阴霾层层笼罩,恐惧如影随形,弥漫于府内上下。一众女眷,更是慌作一团,哭声此起彼伏。有的承受不住这般惊变,竟昏厥过去,人事不知;有的相互依偎,瑟瑟发抖,低声抽泣,那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落下。
王熙凤,往日里何等的泼辣果敢、精明能干,此刻却似丢了魂魄,没了主意。她眼神中满是慌乱与无助,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双手止不住地颤抖。李纨则紧紧搂着贾兰,默默垂泪。贾兰虽年纪尚幼,却也隐隐察觉到家中遭逢大变,小手紧紧握着母亲的手,强忍着眼中的泪水,小脸憋得通红。
而那贾环,不知何时没了踪影,恰似人间蒸发一般。下人们也都吓得胆战心惊,一个个噤若寒蝉,大气儿都不敢出,生怕稍有不慎,便招来灾祸。
且说林黛玉居于潇湘馆内,听闻外面一片喧嚷嘈杂之声,心中已然明白,贾府此番大难临头。她本就体弱多病,身子恰似那风中残烛,摇摇欲坠。此刻更是面白如纸,气若游丝,无力地靠在床边。眼中含泪,满心皆是对宝玉与贾府众人安危的忧惧。紫鹃在一旁,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住地劝解:“姑娘,您且宽宽心,莫要太过忧心了。”可黛玉心中的悲戚哀愁,又岂是这三言两语便能轻易消解的?她一颗心仿若被千万根丝线紧紧缠绕,痛意蔓延至全身。只恨自己身单力薄,不能替宝玉分担这灾祸之苦。
再说那贾宝玉,被贾政唤去训话。一路上,眼见家中一片混乱,四处狼藉,心乱如麻。待进了屋子,瞧见贾政脸色铁青,怒目圆睁,心中“咯噔”一下,暗叫不好。贾政劈头盖脸地呵斥着他的种种不肖行径,又厉声查问是否知道琪官的下落。宝玉一口咬定不知,心中却满是委屈与不甘。他脑海中浮现出那些与姐妹们吟诗作画的欢乐时光,想起黛玉的才情与深情,再看看如今这风雨飘摇的家,眼眶不禁红了起来。待从贾政处出来,他全然不顾小厮们的阻拦,径直朝着潇湘馆奔去。
一见到黛玉那憔悴不堪的模样,宝玉的泪水夺眶而出。他几步上前,紧紧握住黛玉的手,哽咽着说道:“林妹妹,我来了,你莫要太过伤心,咱们定能熬过这一劫。”黛玉缓缓抬眼,望着宝玉,眼中满是深情与担忧。二人相对无言,唯有泪水肆意流淌。在这乱世之中,彼此的陪伴,成了他们唯一的慰藉。只是这命运的洪流汹涌澎湃,不知会将他们带往何方。
且说邢夫人,从贾母处匆匆往自己房中赶去。心急火燎地到了门口,推门一瞧,只觉眼前的景象陌生得紧。但见房门被封条贴得严严实实,一丝缝隙都不露。再看那些丫鬟婆子,都被关在几间屋里,一个个吓得面色惨白,眼神里满是惊恐与无助,好似被囚困的羔羊,全然没了依靠。
邢夫人见此情景,只觉胸口一阵剧痛,犹如万箭穿心,心中的痛苦实在难以忍受。一时间,悲伤、愤怒、无奈等情绪一股脑涌上心头,她再也抑制不住,遂放声大哭起来。那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不停地滚落,哭声在这空荡荡的屋内来回回荡,声声泣血,满是绝望与无助。
邢夫人哭了一阵,忽然念及凤姐,心想凤姐平日里那般要强,如今遭此大难,不知怎样了,便想着前去寻她。一路急匆匆地行至二门,却见此处也被封条封了个严实,唯有一扇屋门半掩着。屋内传来隐隐约约的呜咽之声,那声音里饱含着无尽的痛苦与哀伤,听得人肝肠寸断。
邢夫人赶忙推开门走了进去,只见凤姐面白如纸,毫无血色,双目紧闭,直挺挺地躺在榻上。平儿在一旁,早已哭成了个泪人,见邢夫人进来,忙抬手擦了擦眼泪。
邢夫人见凤姐这副模样,心中的悲痛愈发浓烈,忍不住又哭号起来。平儿见状,赶忙迎上前去劝道:“太太,您且莫要再哭了。奶奶她方才被人抬回来的时候,看着都没了气息,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哭了几声,如今才安静些。太太您自己也要保重身子啊。只是不知道老太太那边怎样了?”
邢夫人听了,却没有回答,只是默默转身,脚步沉重地往贾母处走去。一路上,只见四下里都是贾政安排的人。想到丈夫贾赦被拘押,生死未卜;儿媳凤姐病重,气息奄奄;女儿们也不知在这乱局中受了多少苦;再看看自己,竟连个安身之处都没有。这般种种,让她心中的悲苦如汹涌的潮水,一波接着一波,怎么也止不住。
众人见邢夫人如此悲痛,都纷纷上前劝慰。李纨等人赶忙叫人收拾出一间干净的房间,恭恭敬敬地邀请邢夫人暂且住下。王夫人那边也听闻了消息,连忙派人过来照料,只盼能稍稍缓解邢夫人的哀伤 。
贾政于外,满心焦灼,恰似那热锅上的蚂蚁,急得来回踱步。掌心早已被汗水浸得湿漉漉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紧闭的朱门,眼神中满是期盼,只盼着能有喜讯传来。俄而,外头传来看守军人的高声叫嚷:“你这老儿,到底是哪路的?既在这儿撞上了我们,便在册子上记一笔,把他交与里头锦衣府的人处置!”
贾政听闻声响,赶忙疾步走出。只见焦大被几个军卒推推搡搡,模样狼狈不堪,可脸上犹自带着满腔激愤。贾政见状,眉头拧成了个“川”字,问道:“你怎的跑到这儿来了?”
焦大一听这话,仿若被戳中了心窝子里的痛处,顿时顿足捶胸,放声号啕大哭起来:“我平日里日日苦口婆心劝那些不长进的东西,他们却只把我当成眼中钉、肉中刺!可还记得当年焦大跟着太爷出生入死,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没承想今日竟落到这般凄惨田地:珍大爷和蓉哥儿都被王爷给拿了去;府里的女主人们被那不知什么府里的衙役像拖死狗似的拽走,蓬头散发地被囚禁在空房里头;那些没出息的爷们、媳妇们也都像猪狗一般被锁了起来;满府的财物都被抄了出来,堆在一旁,木器缺胳膊少腿,残缺不全,瓷器更是碎了一地。如今他们还要把我这把老骨头也绑了去!我活了这八九十岁,只见过太爷捆别人,哪曾想今日竟要被人捆了!我嚷嚷着是西府里的人,拼死拼活才挣了出来。他们不依不饶,又把我押到这儿,哪晓得这儿也是一样的糟糕。罢了罢了,如今我也不怕死了,定要跟这些天杀的拼个鱼死网破!”说罢,便撒开腿要往那柱子上撞去。
众衙役瞧他年迈体弱,又想着是两位王爷有令在先,也不敢真对他怎么样,只能好言相劝道:“老人家,您老先消消气,消停消停。这都是奉旨行事,您先歇着,且等着消息吧。”
贾政在那厅中,恰似热锅上的蚂蚁,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浑身每一寸肌肤都紧绷着焦虑的弦。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接连滚落,“啪嗒啪嗒”地砸在地上,洇出一个个深色的圆点,可他浑然不觉,只是满心焦灼地来回踱步,双眼死死地盯着那紧闭的朱门,心中不住地默默祈祷,盼望着能有一丝里头的消息传来 。
忽然,冯紫英如一阵风般疾奔而入,他气喘吁吁,面色涨得通红,额前的发丝被汗水浸湿,凌乱地贴在脸颊上。贾政恰似在茫茫大海中看到了救命的浮木,急忙迎上前去,声音带着几分急切与惊喜:“你来得恰是时候!外面那般混乱,你到底是如何进来的?”
冯紫英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过了好一会儿,才抚着胸口,缓了缓气息说道:“我好说歹说,对那些守卫软磨硬泡,几乎把嘴皮子都磨破了,又使了些银钱打点,这才费了好大的周折得以进来。”贾政无暇多问,便将抄家这等塌天祸事一五一十地告知于他,言辞恳切,眼中满是哀求之色:“如今这等紧急关头,旁的亲友都自身难保,根本不便送信。唯有你能帮我这一回,还望你设法去打听打听详情,贾府的生死存亡或许就系于这一线消息之上了。”
冯紫英神色凝重地点点头,微微皱起眉头说道:“这边的事儿我着实未曾料到,只是那边东府的事儿,我却听闻了一二。”贾政一听,心猛地一沉,急问道:“究竟是犯了何事?”
冯紫英长叹一声,眼中满是惋惜与无奈,缓缓说道:“今日我去衙门打听判决消息,听闻乌御史弹劾珍大哥。其一,说他引诱世家子弟赌博,这还算是轻的;其二,竟有一项重罪,乃是苁蓉其子违规私娶皇室之女,其三,强行霸占良民之妻为妾,那女子不从,竟被逼致死。据说连都察院那边也有牵连,有个张姓之人先前也曾告过状。”
贾政未及听完,已是气得跺脚大呼:“这还了得!罢了,罢了!”言罢,泪水夺眶而出,簌簌而落,心中满是绝望与悔恨,仿佛看到了贾府一步步走向深渊,却无力回天。
冯紫英见状,赶忙温言劝慰了几句,便又匆匆出去打听消息。约摸过了半日,方再次返回。只见他双眉紧蹙,面带忧色,对贾政道:“事情不妙啊。我在刑科那边细细询问,并未听到两王覆旨的消息。却听闻骢马使乌御史今儿个早朝上参奏了平安州节度使及一干官员,斥责他们奉承京官、迎合上司,甚至虐害百姓。”
贾政一听,顿时慌了神,声音颤抖地问道:“管他人作甚!我只问你,可打听出我们府里的情形究竟如何?”
冯紫英摇头叹息,无奈地应道:“他们说平安州便有我们府里的人在,被参奏的京官正是赦老爷。听闻赦老爷卖官鬻爵、包揽词讼,如今更是雪上加霜。现今朝堂上那些官员,皆明哲保身,躲得远远的,谁还肯为我们送信?就如方才散去的那些亲友,有的已各自回家,有的也只敢在远处驻足打听。可恨那些本家,竟在路上肆意议论:‘祖宗留下的功业,如今闹出这般事端,不知会牵连到谁头上,大家也正好趁机落井下石。’”
贾政未等听完,又顿足捶胸道:“都是大老爷糊涂至极!东府也这般不成体统!如今老太太和琏儿媳妇是死是活,全然不知!你且再去打听,我这便去老太太那边瞧瞧。若有消息,能早一步知晓也好!”正说着,便听见里头乱嚷起来:“老太太不好了!”贾政心急如焚,即刻往里头奔去。
贾政在闻听此消息的瞬间,心好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揪住,满心皆是无尽的焦虑与急切。他深知老太太乃贾府之主心骨,当下情形危急,自己必须尽快赶到她的身边,探明究竟,也好早做打算。
他匆匆将冯紫英送出门去,便脚步踉跄地朝着老太太的住所狂奔而去。一路上,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每一步都似有千钧之重,只恨不能一步跨到老太太跟前。
待他好不容易赶到老太太住所,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愈发心焦如焚。仆人们似没头的苍蝇一般,慌乱地穿梭奔跑,个个面如土色,惊恐万状。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