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可环儿向来与他们不睦,又不好查问。她急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既找不到玉,又不敢回去复命。此时的怡红院众人,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木雕泥塑般愣在那儿,屋内一片死寂,唯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更添了几分紧张与压抑的氛围。
众人心里越发焦急,都明白这事再也瞒不住了,只能凑在一块儿商量个对策,好回头向王夫人和其他人交代。宝玉心急如焚,脱口而出道:“你们也别商量了,就说我把玉砸了便是。”
袭人赶忙道:“我的爷呀!哪能这般轻巧就说过去了,上头的人定会问为何砸的呀。老爷和太太知道了,肯定要追究责任,要是追究起砸坏东西的事儿来,我们怎么担待得起呢?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宝玉又道:“不然就说我出门时不小心丢了。”众人寻思了一下,道:“这话倒也能勉强应付过去,可这两日你又没上学,也没去别的地儿呀,这理由怕是站不住脚。”
宝玉回道:“怎会没去呢?前几日我还去了临安伯府听戏呢,就说那日丢的便成。”惜春却质疑道:“那也不妥呀,既然是前几日丢的,为何当时不回来找呢?这说不通啊。”
众人正在那绞尽脑汁胡想瞎编谎话呢,一个小丫头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气喘吁吁地说:“太太来了。”袭人等人一听,顿觉如临大敌,没地儿躲了。宝玉等人赶忙整理了一下衣衫,匆匆出去迎接。赵姨娘也不敢再吭声,跟着众人一同出去了。
王夫人一进院子,就见众人皆是惊慌失措的模样,神色慌张,眼神闪躲。她心中已然有了不好的预感,这才信了方才听到的事儿,脸色一沉,严肃地问道:“那块玉真丢了?”众人皆低着头,不敢作声,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王夫人走进屋里,坐在椅子上,目光扫视一圈,最后落在袭人身上,冷冷地唤道:“袭人过来。”袭人吓得脸色惨白,双腿发软,赶忙走到王夫人面前,“扑通”一声跪下,含着泪欲禀报事情经过。王夫人见状,心中虽恼怒,但也知此刻慌乱无用,便安慰道:“你先起来,赶紧派人仔细去找找,太慌乱了反倒不好。一定要尽快把玉找回来。”袭人哽咽着,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话都说不利索了,只能拼命点头 。
宝玉见袭人神色慌张,眼眶泛红,一副即将和盘托出的模样,生怕事情真相全然败露,忙不迭地抢在袭人之前,急切地对王夫人说道:“太太,您可千万别怪罪袭人,这事儿与她毫无干系。实不相瞒,是前几日我去临安伯府听戏,在来回的路上不小心把玉弄丢了。”王夫人闻言,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眼中满是疑惑与责备,追问道:“既然是当日就丢了,那为何当日不去找呢?你要知道那玉对咱们贾府、对你来说,是何等的重要!”
宝玉微微低下头,眼神闪躲,磕磕绊绊地回道:“我……我当时怕身边的小厮们知晓后告知府里,惹您和父亲生气,所以就没敢告诉旁人。回来之后,我已经吩咐焙茗在外头各处仔细找过了,只是一直没找到罢了。”王夫人一听,愈发恼怒,嗔怪道:“胡说八道!平日里你换衣裳,哪次不是袭人她们在一旁悉心伺候?往常你出门回来,哪怕是手巾荷包这类小物件少了,袭人她们都得问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何况这通灵宝玉,可是你的命根子,这么重要的东西不见了,她们能不过问吗?你别再拿这些站不住脚的理由来糊弄我!”宝玉被王夫人这一番话驳得哑口无言,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局促地站在原地,满脸窘迫。
彼时,凤姐正因偶感风寒,卧病在床。然而,贾府中发生的大事小情,向来逃不过她的耳朵,宝玉失玉的消息很快便传入她的耳中。凤姐深知此事非同小可,料定王夫人定会前往怡红院查看情况,她自觉此事难以置身事外,即便身体不适,也强撑着起身。她扶着丰儿的手,迈着略显虚弱的步子,缓缓来到了园子里。
恰在此时,王夫人在怡红院寻玉无果,正满心烦闷地起身准备离开。凤姐见状,赶忙迎上前去,声音娇弱却又透着几分关切,说道:“请太太安好。听闻府里出了这等事,凤儿虽卧病在床,也实在放心不下。”宝玉等人见凤姐前来,也纷纷走上前去,恭敬地向凤姐问安。
王夫人见了凤姐,仿佛找到了一个能倾诉的对象,长叹一口气,接着道:“你也听说了吧?这可真是桩离奇的事儿!就那么一眨眼的工夫,宝玉的通灵宝玉说没就没了,大家伙儿把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却依旧毫无踪迹。你且帮我仔细想想,从老太太那边的丫头起,一直到你们房里的平儿,府里这么多人,到底谁的手不稳,起了贪念;谁的心机重,暗中使坏呢?我非得把这事儿查个水落石出不可,不然宝玉的命根子可就真没了呀!”
凤姐微微蹙起眉头,佯装沉思片刻,而后轻声回道:“太太,咱们这贾府人口众多,平日里往来的人也繁杂,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谁又能保证谁一定是正人君子呢?可这事儿一旦大张旗鼓地闹起来,全府上下乃至府外的人都会知晓。那偷玉之人要是察觉到自己即将被查出来,自知犯下大错,死路一条,一着急之下,没准儿就会把玉毁了,或者干脆灭了口,到那时,咱们可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依凤儿之愚见,不如对外只说宝玉本就对那块玉不太稀罕,丢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并且叮嘱府里上下所有人都严守这个说法,千万不能让老爷知道此事。如此一来,咱们便能暗中派人在府里府外各处查访,不动声色地哄那偷玉之人露出马脚。只要那人一松懈,咱们便能顺藤摸瓜,不仅能把玉找回来,还能将罪名实实在在地定在他身上。不知太太觉得我这主意如何?”
王夫人听了凤姐的话,缓缓环视了一圈在场的众人,神色凝重,心中暗自思忖:凤姐这丫头,平日里就心思缜密,点子又多,这次所言倒也有些道理。思索再三,王夫人开口说道:“依我看,那玉佩必定还在咱们府里的某个角落里藏着呢。东西明明就在自家宅子里,难不成还能长翅膀飞了不成?只是有一点,大家谁都不许把这事声张出去。我限袭人在三日之内给我把玉找出来,要是三天期满还寻不见,恐怕咱们也瞒不住了,到时候,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大家伙儿都别想过安稳日子!”言罢,王夫人伸手轻轻挽住凤姐的胳膊,说道:“凤儿,你陪我去你邢夫人那儿一趟,咱们一同商议商议找寻那丢失玉佩的法子。”凤姐微微点头,扶着王夫人,两人一同缓缓离去。
且说黛玉、宝钗、惜春并袭人一众丫鬟,自从得知通灵宝玉没了踪迹,皆心急如焚。她们仿佛热锅上的蚂蚁,在荣国府内四处奔波寻觅。无论是宝玉平日里常去的书房、花园中的亭台楼阁,还是那些平日里鲜有人至、毫无头绪、捕风捉影般的角落,哪怕是假山旁的石头底下,她们都翻了个底朝天。众人不放过任何一处可能的地方,每一个角落都仔仔细细地搜寻,每一处缝隙都伸手探寻。
然而,尽管她们付出了如此多的努力,终究还是徒劳无功,一无所获。暮色渐渐笼罩了整个贾府,众人满心沮丧,拖着沉重如灌铅般的步子,疲惫不堪地回到怡红院。宝玉见她们回来,竟像个没事人一般,既不上前询问寻玉的结果,也没有丝毫焦急的神色,只是坐在那儿痴痴地傻笑,仿佛全然不知发生了何事。
麝月实在憋不住内心的焦急与愤怒,心急如焚,眼眶泛红,冲着宝玉大声说道:“我的小祖宗哟!您可仔细回想回想,到底是在哪儿丢了这宝贝疙瘩呀?您要是能确切地告诉我们,哪怕待会儿咱们要因为失职挨罚,可只要有个方向,咱们也能光明正大地想法子把玉寻回来啊!”宝玉却依旧嬉皮笑脸,满不在乎地说道:“我方才就说了,是在外间丢的,可你们偏不信。如今又来问我,我哪能知道到底在哪儿丢的呀?我当时又没留意。”
这时,李纨也走了过来,看着众人疲惫不堪的模样,心疼不已,参与议论道:“从清晨一直找到这会儿,都已经夜深人静了。大家都累坏了,你瞧林妹妹都累得快撑不住了,早就回房歇着了。咱们也暂且去睡吧,养精蓄锐,明儿一早再接着寻玉。这玉咱们一定能找到的。”说罢,众人无奈地点点头,各自拖着疲惫的身躯散去。
宝玉倒好,一沾上床榻,便鼾声如雷,呼呼大睡起来,仿佛所有的烦恼都与他无关。可怜袭人、麝月、秋纹等一众丫鬟,满心忧虑,坐在那儿默默垂泪,泣涕涟涟。她们的脑海中各种念头纷至沓来,一会儿担心宝玉没了通灵宝玉会遭遇不测,一会儿又害怕找不到玉会受到严厉的惩罚,一会儿又猜测到底是谁偷走了玉。这些念头搅得她们心烦意乱,这一整夜都未曾合眼,只能在黑暗中默默承受着内心的煎熬 。
单说黛玉,在夜幕初临之际,便早早回到了她那清幽雅致的潇湘馆。馆内,翠竹摇曳,光影斑驳,愈发衬出几分静谧。她轻解罗裳,卸下日间的钗环,坐在妆台前,眼神却有些飘忽,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了往日那些纷纷扰扰的“金玉良缘”传言之中。
不知为何,她的心底竟悄然涌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欣喜。她暗自思忖,往昔那些和尚道士所言,说什么“金玉”天定,可如今看来,当真是信不得。若“金玉”真有那般坚不可摧的缘分,宝玉又怎么会如此轻易地把这至关重要的玉弄丢了呢?想到这儿,黛玉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或许,这冥冥之中,正是因为自己的存在,才使得他们那所谓的“金玉”缘分就此离散,也未可知。
这般想来想去,她越琢磨心里越是舒坦。全然不顾这一整天为寻觅宝玉的通灵宝玉而奔波的劳顿,她随手从书架上取下一卷诗书,重新展开书卷,沉浸在了那墨香四溢的书海之中。此时的她,仿若置身于另一个世界,将外界的纷扰统统抛诸脑后。
紫鹃在一旁,早已累得疲惫不堪。她看着黛玉那专注的模样,眼中满是心疼,连连轻声催促道:“姑娘,天色已晚,您也奔波了一日,该早些安歇了,莫要再劳累了身子。”黛玉却仿若未闻,依旧沉浸在书中的字句里,良久,才如梦初醒般应了一声,缓缓起身,躺到了床上。
然而,刚一躺下,她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之前怡红院里那株突然绽放的海棠花。那花绽放得极为反常,在不该开的时节,却那般热烈地盛开着。黛玉不禁暗自揣度,这玉乃是宝玉从娘胎里便带着的,绝非一般俗物,它的出现与消失,怕是都有着冥冥之中的定数。倘若这海棠花预示着吉事,那理应是诸事顺遂,又怎会丢了这玉呢?可看这花突然开得这般不合时宜,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莫不是宝玉要有灾祸降临?这么一想,黛玉的心中顿时悲戚万分,一颗心仿若被重石压着,沉甸甸的。
可转瞬间,她又心存一丝侥幸地想到,说不定有什么天大的喜事要发生,那这花也该开,这玉也该失。就这样,她的心中悲喜交加,各种思绪如乱麻般交织在一起,左思右想,辗转反侧。窗外,月色如水,悄然洒落在窗棂之上,又渐渐西斜。而黛玉,直到五更天,才在这复杂的情绪中迷迷糊糊进入梦乡。
再讲宝钗,回到那蘅芜苑后,园内香草芬芳,静谧安然。她刚一踏入房门,便听闻了宝玉丢玉之事。刹那间,她的心中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宝钗向来心思细腻、虑事周全,她深知这通灵宝玉对宝玉而言,不仅是一件物件,更是他的命根子。且此事一旦传扬出去,必定会在贾府上下掀起轩然大波,惹出诸多麻烦。她先是神色镇定地稳住身边的莺儿,轻声叮嘱道:“莺儿,此事万不可声张,若是传了出去,怕是会无端惹出许多不必要的事端,你可千万要记住。”莺儿乖巧地点点头,眼中满是谨慎。
而后,宝钗独自坐在房中,屋内烛火摇曳,将她的身影映在墙上,显得有些孤单。她陷入了深深的沉思,细细思索这玉可能丢失的缘由。她心想,宝玉向来随性自在,平日里虽说对这玉也颇为珍视,时常将其贴身佩戴,视为珍宝,却难免有疏忽大意之时。可这玉如此至关重要,关乎宝玉的安危与贾府的运势,又怎会轻易就丢失了呢?
她又联想到近日府中的种种情形,诸如家族的兴衰、众人的言行举止,可思来想去,却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来。但宝钗毕竟沉稳冷静,并未像旁人那般惊慌失措,乱了分寸。她暗自打定主意,明日一早便前往怡红院,亲自瞧瞧具体情况,再依据所见所闻,做出下一步的打算。
至于黛玉,第二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窗纱,洒落在床榻之上时,她缓缓起身。因昨夜思虑过度,她的精神略显萎靡,眼神中透着一丝疲惫。可她心中依旧惦记着宝玉丢玉之事,又想起自己昨夜那些悲喜交加的念头,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她本想即刻前往怡红院探望宝玉,看看他的情况究竟如何,是否因为丢玉之事而伤心难过。可转念一想,这般急切地赶去,恐遭人非议、惹人闲话。她自幼心思敏感,在意旁人的看法,便强自忍耐,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