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都自觉地走到队伍最后，等着排到他们。
江千劭“啧”了一声，看着前面没完没了的队伍。
“知道你耐心不好，可是也没办法，你总不能在这里和人家大打出手吧。”周侨调笑道。
江千劭眼睛眯起，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勾了勾嘴角。
他走上前，立定在万事通旁边，看着他给一人解惑。
“你要找的人在北平牢狱里。”万事通对眼前的男人道。
男人连连道谢，拿出了一个小金块，放在了万事通的桌子上。
江千劭轻轻咳嗽了一声，将自己的钱袋子“不经意”晃荡了一下。那满满当当的金子碰撞声，恰好就传到了万事通耳朵里。
“哎，后面排队的，不用排了！小老儿我今儿累了，跟朋友聊会儿天，下次集会再来吧！”
这集会开放时间不定，下一次指不定到了猴年马月。然而众人听了万事通的话虽然不满，但是也不敢说什么，更不敢闹事，只能叹气走开。
“难怪别人说，世界上只有三样东西能让人臣服。一是金钱，二是武力，三是权力。”郑羡之郑重其事道。
“错，权力是前两者的附属和手段。”江千劭道。
“只有金钱，没有武力也是不行的。”他说着，走了上前，对万事通开口。
“我要找两个人。”
万事通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的钱袋子。
江千劭将钱袋扔到他桌上，万事通打开数了数，才眉开眼笑问：“你要打听哪两个人啊？就没有我小老儿不知道的。”
“这两个人今晚都在这里。一个是能在警察厅那儿保人的。”
万事通故作高深掐指一算：“那人在最西边，卖官的摊子那儿。”
江千劭点点头，声音稍稍低了些，道：“另一人……是‘玉面丞相’。”
万事通的眼皮跳了跳。“玉面丞相”，是复兴社的社长。虽然他们成员之间彼此不熟悉，可是领头人的大名，无人敢不尊敬。
他咳了咳，嘴唇上的两撇小胡子动了动，似乎在犹豫着。
“那个……”他开口，可是忽然像是看见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一般，脸色忽然煞白了。
“怎么？你不会不知道吧？”江千劭皱起眉。
“呵呵……这真是不凑巧，我刚好，不知道这人的行踪。”万事通说着，擦了擦额头。
阮家善看了周侨一眼，道：“你不还说，这人无所不知？他连这个小小集会里的事情都不清楚。”
周侨笑容分毫未变：“我也没想到，几年不见，他就变废物了。”
“我看就是你说谎，装作很了解的样子。”阮家善道。
周侨看了他两秒，就在阮家善担心自己被揍时，周侨忽然将嘴唇往下弯了弯，搂住江千劭的胳膊。
“我只不过提一下意见，想让大家早些解决问题。可是阮少爷这样咄咄逼人，像是我做错了一样，我好害怕……”
江千劭看向阮家善，道：“你忘了自己签的合同了？少惹事。”
阮家善差点给气得跳起来，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反驳周侨的话。
“虽然幕后主使不是他，可是毕竟是他动手杀的我爹，我难道不能对他有意见了？”阮家善嘀嘀咕咕。心想，他迟早有一天要让姓周的倒大霉，付出代价。
几人走在去西边夜市的路上，夜色渐浓，灯火阑珊，风吹动摊位上的铃铛脆响。
如果忽略摊子卖的不正当物品，倒是好一副友人共游的画面。
“哎，小娘子，别走啊！”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在几人耳边。
“咦？他居然还没被忽悠走？”郑羡之惊讶道。
江千劭揉了揉眉心，心道这群人没一个省心的。
他走上去，拉住吴凯杰，让他不要去纠缠。
“哎你松开我！”吴凯杰像是被忽悠着喝了不少酒，还有些大舌头。
江千劭提着他，往反方向走。然而吴凯杰微醺着人胆子也大，竟然是要抬手打他！
然而他的手还没来得及碰到江千劭，就被另一人死死握住了。
吴凯杰顺着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看上去，是一个弧度清晰的下巴，还有绯红花瓣一样的唇。
吴凯杰咽了口口水，停下了挣扎。
“这位是？”吴凯杰似乎已经把刚才的美人忘在了脑后。
“我是周侨。”低沉磁性的嗓音和那张脸形成极大的反差，让吴凯杰愣了愣。
“啊，原来是江大少爷的弟弟，真是失敬。你看我喝了酒，有些失了分寸。”吴凯杰连忙道，“我平时不是这样子的。”
周侨轻轻笑了声，没说话。
吴凯杰这才看见几人身后的陌生人，问哑巴：“你又是谁？”
哑巴摇了摇头，面具下的脸似乎颤了颤。
“你别吓他。他是个哑巴。”阮家善挡在两人面前。吴凯杰粗人一个，不要把胆小的哑巴兄弟吓着了。
在他们去往卖官摊子的路上，吴凯杰的嘴一直围着周侨，得吧得吧没停过。
“那个，周美人你平时喜欢干什么呀？”吴凯杰的眯眯眼目不转睛盯着周侨。
周侨似乎不太想理他。
“他啊，平时喜欢打架揍人。”江千劭冷笑一声。
“哎呀，这可不刚好，我平时也喜欢舞刀弄枪的。”吴凯杰道，“真是有缘呀！”
他说着，就要去拉周侨的手。
周侨闪开，到了江千劭另一侧，让他夹在两人中间。
“吴兄，你这么热情，倒是有些吓着我了。”周侨靠着江千劭，委委屈屈道。
吴凯杰心里掠过一丝怪异，但随即被美人蹙眉的模样勾走了魂。
吴凯杰看了一眼俨然不动的江千劭，眼睛一转道：“江大哥啊，我看我和令弟像是前世修的缘分，不知可否请他日后来吴家作客？”
这话说得不能再清楚了，吴凯杰是笃定了他不会因为一个捡来的弟弟，放弃和吴家交好的机会。
毕竟他连江大哥都叫上了，也算是给了江千劭面子了。吴凯杰这样想。
然而江千劭却伸手，搂住了周侨的腰，垂下眼，冷冷看了他一眼。就像是某种食肉动物的领地被其他雄性侵犯的眼神。
吴凯杰这才幡然醒悟，他就说这俩兄弟间的氛围怎么不大对。真是……伤风败俗！
他愤懑地走在了最前面，不再看周侨。
周侨很满意江千劭的反应，甩开了他送的小扇子，扇了扇风。
阮家善见着他这样，酸溜溜道：“你不会以为他江千劭是很在乎你吧？”
“不是吗？反正喜欢我比喜欢你多。”周侨笑眯眯道。
阮家善拉住他，走在了后头，低声咬牙切齿道：“我可是好心提醒你，不要对他动真心。他就是个薄情寡义的人。”
周侨不语。
“我看他对你，就是和对他的狗，他的钱财，他的地产一样。纯粹是出于占有心理。”阮家善冷声道。
“你再说一句，我立刻就割了你的舌头。”周侨忽然掉了脸，阴恻恻的，是阮家善从来没见过的样子。
阮家善吓了一跳，也没敢再开口了。
眼见着西边的集会就要到了，须臾间，四周的人像是被煮沸了的粥，开始揣揣不安，吵吵闹闹。
江千劭心里闪过一丝不安，道：“我们走快点。”
然而还没等他们进入西边的集会口，人群中涌出来了一队人，都戴着统一的黑色面具，制服上绣着金龙。
“这是什么人？”郑羡之问。
小哑巴像是被这群人吓着了，躲在阮家善的身后。
“这是……复兴社的精兵卫。”周侨开口道。
“社长有令，都排好队，接受盘查！”领头的精兵卫道。
“大人，这是出了什么事啊？”一个戴着猴子面具的人尖声问。
这人是老客了，每次集会都来，却从未见过丞相大人派过精兵卫盘查。
“社长说，今日我们中混进了不怀好意的社外人。”
他这话一出，众人更是惶恐了。毕竟他们都是有些身份的人，树敌不少，害怕被其他人发现自己的勾当。
“哎呀，大人您可一定要把我们中的奸细查出来呀！”
“是呀，要讲这些贼人都凌迟示众！”
“五马分尸！”
众人的气焰越来越高，江千劭的脸色愈发难看。
“现在逆着人流走太明显了，我们顺着人流去排队，然后找摊位躲起来。”他吩咐道。
精兵卫分成了四队，在东南西北形成了一个包围圈，水泄不通。
“我们分头，不能聚在一起。”江千劭指挥着，让阮家善和小哑巴一道，吴凯杰和郑羡之一道，而他和周侨分别去另外两边。
“周侨你去人最多的那边。”江千劭道。
“我不要，我要和你一起，要是他们发现……”
“你还怕被他们发现？你不就是这里的一员。”江千劭道。
“我现在可是在被社长追杀的叛徒，要是他告诉了精兵卫要留意我怎么办？”
“你说的这种情况几率不大。你去，是最保险的。”江千劭冷静分析道。
“你要拿我去冒险？”周侨眼神暗了暗。
“你要是不去，那就我去。”江千劭有些不耐烦。
“我去。”周侨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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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排好队！不要插队！”
精兵卫分成了四队，每个小队都由一个队长将人领进屋子，脱下面具核对身份。剩余的人则在队伍两侧维持秩序。
众人还在叽叽喳喳，甚至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身边的人。
“安静！”精兵卫的领队脸上有一道骇人的疤，他似乎在众人中很有威信，他一开口，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正当检查有条不紊地举行着，江千劭估摸着十五分钟之内就能把精兵卫盼走时，变故突生。
一个卖人皮面具的摊子动了动，还传来一阵小声的惊呼，似乎是某人被吓到了。
从江千劭的角度可以看见一小片衣角。
是阮家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