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一批乔装打扮的侍卫蹑手蹑脚地挨近西沙庙。依照黑黛的猜测,张末衔画像中寻找的人应该潜藏在庙里。根据口供,看着画像上的人他们几人都认为这画像之人与张末衔长得十分相像,确定是两个人。洛微意初到珞芜镇时,看见张掌柜让他恍然觉着此人跟南漠潜逃的凶徒很是相像。
红韶这才知道洛微意愿意将魂铃拱手相让的原因是,黑黛答应定会协助他查出神像被毁一事以及杀害独影的凶手。不过,洛微意更在乎的是独影的事。她们将自己的揣测讲于洛微意听,几人筹谋计划夜探西沙庙,来个瓮中捉鳖。
这批夜行衣装束的侍卫紧贴墙壁,只需听洛微意一声号令,他们便会翻墙入庙。红韶带着黑黛飞纵到庙檐上,除云则带着洛微意紧跟其后,江聆本想也跟着去,但黑黛让她守在庙门外随机应变。
他们几人放轻声音蹲下,揭开了一块瓦片。庙堂内的柴火光芒将彼此的脸照亮,他们相继各看一眼这才向里面观去。
柴火旺盛地燃烧着,两人一时静默无言。不知过了多久,张末衔才道:“现下你一直躲在这里不是办法,不如今夜就随我回镇上。”
张末钦折断树枝朝火堆里一边丢着,一边苦笑道:“随你回去?”
他抬眸注视着张末衔,那双眸子里藏着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但张末钦看不明白,“珞芜镇是你的家,不是我的。它早就不是我的家了,从他们把我送出去的那一刻开始。”
“爹娘早已不在人世,我在珞芜镇开了一家客栈,以后只有你我兄弟二人,你再也不用担心风餐露宿了。”张末衔道。
“兄长,我早已习惯了流浪的活着。”张末钦自嘲道。
“阿钦!”
“我在!”
察觉自己一时语气变重,他放软语气道:“阿钦,是兄长对不住你,要怪就怪兄长吧。你现在在南漠犯下那么多事,他们不会放过你的。我找了你这么多年,跑遍大江南北,你我兄弟这才得以相聚。兄长不想再失去你,你就听我的跟我回去,好吗?”
张末衔的语气近乎乞求,但张末钦无动于衷他的心好似铁一般,温情融化不了他。“兄长说的是,他们不会放过我,可我也不需要他们放过我,他们对我的伤害我要让他们千倍万倍的奉还!”
“我们不是还有他吗?”
张末钦说着一把扯住荣遇的衣领,恶狠狠地说道:“你还是太善良了,这毒性蔓延的太慢,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西沙丘尸横遍野。”
他拿开堵住荣遇嘴巴的布,让他说话。荣遇吓得瑟缩,战战兢兢道:“我已经…将生平最厉害的毒药拿出来了,阁…阁下交代的事情我不敢怠慢。”
“你最好少耍花招!否则——”张末钦拿出匕首拍在他的脸上,冰凉的触感让荣遇吓得脸色发白,“不敢,不敢。”
张末钦冷哼一声重新堵上他的嘴将他推到一边,荣遇重心没坐稳直接摔躺在地上。他看见屋顶上有几双眼睛正朝里面看来,其中一双凤眸他格外熟悉,眼下泪痣让他心中有了大概。
红韶就这么与荣遇的眼睛四目相对,她怎么也没想到荣遇竟然会出现在这里,西沙丘子民中毒的事情也与他有所牵连。庙檐上除了除云不认识荣遇外,其余几人见到他浑身捆着麻绳出现在这里也略显讶异。
红韶眼神示意洛微意可要行动,一旁的黑黛按住她的肩朝她无声地摇了摇头,眼下还不是时机。
很快堂内的木条被烧完了,火花逐渐由高到低。夜风吹刮着窗户,过了片刻有一排夜行衣迅速翻墙入庙。不知是风吹得枯叶发出的声音,还是门窗晃动的声响,张末钦拿出水囊递给张末衔道:“喝点。”
烤火烤得久了的确有些干渴,张末衔拿过水囊仰头喝了一口。
“阿钦,兄长知道你本心不坏,无论如何兄长都会保护你。”
看着面前人沧桑的面容,脸上纵横的沟壑,张末钦垂下头不再看。
“兄长,谢谢你还记得我。”他望着跳动的火花,仿佛下了某种决心道:“兄长,实话与你说,几日前的神像是我毁掉的。”
张末衔一脸迷茫地看着他,神像的事明明是他那日扔出的石子撞击致成的。他为何……他猛地感应到了什么,仰头瞧见了屋顶上几人还未来得及收回去的目光。
“你……”张末衔突然发觉自己喉咙说不出话,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张末钦,死命地捏着自己的喉咙。可无论怎么做,他都无法发出一点声音。
“兄长,我恨痛了南漠所有人。就连他们守护供奉的神,我也想摧毁。”张末钦大笑了一声,语气带着难以感知的颤抖。
张末衔拼命摇着头,就在这时庙门被人从外破开,火花瞬间覆灭。黑衣人包围了整座庙,几人也从庙檐上一跃而下,他忙将张末钦护在身后。
“张末钦,官府找了你几年,没想到这么些年你还是坏事做尽,不知悔改。”洛微意道。
“悔改?”张末钦拉开挡在他前面的兄长,“你若有我的遭遇,恐怕比我做得更绝!”
“今夜我若死了,你们西沙丘子民都要给我陪葬!”他说着拽起一边的荣遇,将刀刃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害我子民在先,损毁我南漠神像在后!张末钦,今夜你休想逃!”洛微意说着,举起了手。四周的黑衣人拉起了弓箭,瞄准了站在庙堂里的张末钦。
张末衔拽着张末钦的衣袖,指着自己的喉咙痛苦的让他将解药给自己。刀刃划到了荣遇的脖颈处,鲜血涓涓往下流淌。张末钦未理会他,而是大喊一声道:“是你们逼我的!”
话音刚落,随着手下的刀刃有所动作,箭簇冲破阻碍射向张末钦。千钧一发之间,张末衔推开他,绳镖打掉了飞来的箭支。
红韶瞅准时机,红绫破空而出,宛若蛟龙横冲云霄,打掉了张末钦手中的刀刃将荣遇拉回。箭雨落下,张末衔忙要关上门。一条银鞭硬生生勾住了他关门的手,江聆从院墙翻落。数百支箭朝张末钦而去,他闪躲的功夫还是身中数箭。
张末衔转头看见的就是他浑身插满了箭支,他目眦欲裂挣脱手上的银勾奔向摇摇欲坠的张末钦。他无声地喊着,泪水如瀑。他的手上都是血,滚烫的红色刺痛了他的双眸。
为什么?究竟为何要替他背下神像的事……
感受着他的抽泣,张末钦知道他想问什么。
“我早就声名狼藉,倒…不差这一个。而兄长你不一样……”张末钦看着穿着一身干净衣裳的兄长,若是沾上污点那就可惜了…
“谢谢兄长还能…惦念着我,我以为…我早被世人唾弃……”他还有好多话要说,可一张嘴口里的血就往外涌,粘稠的血液让他再也吭不出一丝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