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
夜色已深,丑时刚过,再等等天就要亮了。李常溪在屋内来回踱步,她时而趴在小窗上朝下望去,时而靠墙站着。
见她心急如焚的样子,章叒道:“公主稍安勿躁,老夫虽不知除云武功如何,但世子有公主给的平安符在身,定会安然无虞。”
“但愿如此,只是这么晚了为何还未回来?”李常溪说着又趴在窗口向下探望。
外面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但李常溪多希望此刻能见到一点微弱光亮。
她正撑着下巴眺望,就见黑暗中有一束光芒愈来愈近。李常溪揉着双眼又望过去,她没看错。
“是阿兄!阿兄回来了!”李常溪忙跑了出去,章叒也跟着她走了出去。
这是山路最近的一处客栈,除云一手提灯一手搀扶洛微意缓慢前行。
“阿兄!阿兄!阿云!”李常溪挥手喊着,小跑向前来帮忙。
洛微意伤得不算重,只是手臂中了一支箭。以往在谋杀阁受点伤都是自己包扎解决,所以一些小伤除云能应付过来。她替洛微意包扎好,这才处理自己的伤口。
除云的伤大多在胸部位置,这里离心脉位置颇近,因失血过多的缘故她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李常溪吓了一跳,洛微意惭愧道:“来者数十人,皆是身怀武艺的绝世高手。除云为护我,身中数箭。”
“我这就去请大夫。”李常溪说道。
幽暗的内堂,一人揉着眉梢静待消息。直到一个人影进来,派去刺杀的暗卫只活着回来了一人,阿延身上好几处剑伤,他半跪在地上来请罪,“属下无能请将军责罚!”
他身上的血还在往外冒着,周玟商忙扶起他道:“怎么回事?”又吩咐身边侍从去请大夫。
阿延低头道:“属下派人埋伏,奈何洛微意狡猾,提前支走了章叒。属下本想生擒此人带到将军面前,谁知他拿出一枚铃铛摇了摇,兄弟们顿时头疼欲裂无法行动。”
“你说的应该是魂铃。”周玟商说着背过身道,“必须尽快禀报郦王,需即刻派兵攻打南漠,此人万一拿到天南令对天乩没有好处。”
“将军英明。”
“还有寻个机会将黑黛抓来,本将总觉得她身上或许有布防图的下落。”周玟商道。
“是!”
……
黑黛醒来时,发觉胸部的伤口已经被人包扎过了,桌上还留有一瓶药膏。屋里没有她的痕迹,但她心里清楚她肚子里的气总该消了。于是她策马回到昱山,有的时候离开的久了难免会想起母亲来。
这么些年躲了过来,唯有母亲在身旁她才稍显安心。日光照着山头,江聆看见有人上山来,那抹墨色的身影自丛中踏来。
“师父!”江聆喊了一声。
“阿聆,近些日子山中可还安好?”黑黛问道。
江聆神色忧愁,躲避黑黛询问的目光。昱山大小事宜,甚少会让她面露难色,除非关于母亲的事情。
黑黛心中有数,她脚尖点地往洞口飞掠而去。看着她消失的背影,江聆到嘴边的话收了回去,她本想提醒师父少用内力,对身子不好。
外头的日光照入洞口,梁湄芝盘腿闭目坐于石床上。她的面孔显得疲惫沧桑,直到感受到有人进来,她才睁开眼。
石桌上的药黑黛用手摸过,凉透了。她蹙眉走到母亲身边蹲下道:“娘,是身子哪里不适吗?”
“黛儿,娘累了。”梁湄芝抬眼看着黑黛。她的孩子现在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姑娘了,越看这眉眼越像她的父亲。
黑黛听明白了母亲话里意思,她想离开了。心中的酸涩涌向心头,黑黛强撑着不想让泪水就这么滚落下来,“娘,您要离开我吗?”
“黛儿,娘成日待在山洞中早已腻了。当初你爹极力护住我们母女二人,这才捡了两条命。娘虽不舍你,可娘这次想自己做决定。与其靠药维持这条命,不如将它交还给上天。生死有命,娘想去找你爹。”
“娘…”眸子的泪水再也支撑不住掉落,黑黛紧紧抱住梁湄芝的身子,“你可知这么多年,您是小黛活着的唯一希望。若也您也去了,我的牵挂就又少了一分。”
“黛儿。”梁湄芝轻拍她的背柔声道:“你不能一直围着娘转,你当有自己的追寻,莫要做傻事。”
泪水沾染衣衫,梁湄芝又道:“娘拖累了你…”
一把匕首从袖中掏出,她闭目下定决心刺了进去。怀中身体的温度在急速下降,黑黛僵住,她紧紧搂住梁湄芝的身子想将最后一抹余温揽入怀中。
“娘,娘?”黑黛唤了几声,然而耳边再也听不见梁湄芝的气息。
昱山深处有一座衣冠冢,那是此前黑黛替父亲立的石碑。代赋刃死在乱刀下,尸骨无存。现在这座墓碑旁边多了一块碑,是母亲的。两座石碑,它们彼此依靠,相伴永远。
烛火暗淡,桌案上累满图纸。经过日夜临摹回忆,阵法簿的内容被她掌握的差不多了。她现在需要的是夺回魂铃,还有前往南漠从章叒口中撬出点三邻布防图的消息。
收拾好包袱,红韶策马往昱山方向而去。魂铃目前在黑黛手中,等她醒来应该还是会回去。此前她揣测黑黛拿魂铃的目的是对天南令也有想法,可待她静下心来思考,发现没那么简单,她需亲自去问清楚。
红韶纵马穿过街巷,周遭此刻静得诡异,□□的马匹也开始焦躁不安。潜伏的危险在逐步靠近,马蹄被一根丝线绊住。
她腾空跃起,马匹嘶鸣一声接着倒地。面前倏地出现几批蒙面黑衣人,手中弯刀泛着寒光,眼中蕴含杀意。
“谁派你们来的?”红韶沉声问道。
“我们主子说了,凡是路过此地者无论谁,都杀无赦。”那人说完,抬手示意。
几批黑衣人纷纷探出头,面露凶光。红韶眯眼观察四周情况,他们手中拿着弓箭、飞镖、弯刀,是个有组织的杀手。
看来要想从这活着出去倒是没有那么容易,她深知自己在江湖上几乎没什么仇家,身上也没有可觊觎的物什,那究竟是为何?
箭矢如雨倾泻落下,红韶被围困在这条小巷里。抬头望去,屋檐上聚满了黑压压的人,那些杀手各个身手不凡。
前有狼后有虎,她如笼中鸟般难以挣脱。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红绫招架不了太多箭雨。
漏掉的箭矢刺进腰侧,红韶顿感火辣辣的疼。前后夹击的黑衣人逐步逼近,他们挥着弯刀冲上来。
红绫卷起落地的弯刀飞出,瞬间击倒一大片黑衣人。但他们仿若潮水般褪去,又重新飞涨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