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舟与抱着一大捆柴火回院子时,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眼前露着半边臂膀,五大三粗的男人约莫说是陈许宴的兄长,说是叫陈许熹……为什么说是约莫呢?
大概是因为陈许宴脸上极力否定和嫌弃的表情太过明显……
后来就是陈许宴悄摸插上几句话,才顺利的将话题转走,让江舟与免于从他家不知道第几个的曾曾曾祖父的故事听起。再后来话题聊的七零八碎,不是还蹦出江舟与从未听闻过的词,说的江舟与迷迷糊糊,隐约听见生火做饭几个字,就莫名其妙被拉着跟在陈许熹屁股后面一头扎进后山砍柴去了。等他反应过来时,手上已经抱满树杈子了。
总之槐泽推门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师兄的脸黑扑扑的,怀里树枝垒得快比他人高了。师叔趴在石桌上好像累的睡着了,头发边还沾着有叶碎子。院中还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稍显陌生的人。
槐泽看清楚那人的脸,瞬间眼前一亮,张着手就扑他身上去了。
虽猝不及防,但陈许熹还是稳稳接住突然窜出来的小孩,顺带还揉了把小人脑袋。
“小槐泽,好久不见。有没有想我呀。”再捏捏小孩脸蛋,啧,一看陈许宴都没给孩子吃好饭,瞧给孩子瘦的,抱着都能感觉到骨头硌人。
得空定去山里寻些上好的肥虫,小火燎烤,给孩子补补身子。
单想着,陈许熹思维就飘远了,并且琢磨着开始打药谷的主意。
……
槐泽没在陈许熹怀里多呆,简单腻歪腻歪就熟练的从陈许熹身上滑下来,两步小跑到师兄身边,自然的从他怀里接过些木头,与师兄并排走。
木头多挡视线,槐泽下巴磕在木头上面,小心翼翼的看着前路,嘴巴还不舍得停,“师兄,你们在干嘛?”
江舟与没反应过来呢,槐泽就把木头抱走了,怀里的分量突然减轻让手臂也没那么酸痛。
他摇摇头,虽然有些匪夷所思,但自己确实不知道。
于是两小孩只能默默的把木头扔到柴火堆里……
不知可是错觉,槐泽总觉得今日柴火堆里的木头格外多,整整快垒了小山高,还不时有顶端的棍子放不下掉下来。槐泽学着师兄拾起旁边洒落的树杈子思考着。
好在搁一旁趴桌上不想说话的陈许宴没有读心术,不然再累也一定要坐起来蛐蛐两句。
听着陈许熹安生不下来,在院里搞些乒乒乓乓的鬼动静,陈许宴心里就烦的慌。
当初他爹娘最大的过错就是生下陈许熹时没经过他同意,虽然陈许熹是哥他是弟,但他依旧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问题。
…………
“呦,没曾想才几日不见你们连锅都有了。”陈许熹不知什么时候钻进了东厨,单手提着铜把就给锅底溜出来了。寻块宽敞地将锅一搁,蹲那就对着锅左右扒拉研究,任衣袍落地沾上泥灰。
陈许宴一听这话,几乎是瞬间弹到陈许熹跟前,伸腿就给陈许熹踹开老远,拍拍锅上刚被陈许熹的脏手印上的爪子印。就这还不放心,挡在他哥和锅之间,语气强硬对地上呲牙揉屁股的人警告,“我劝你别打锅的主意,不然我就烧水给你炖进锅里。”
这一脚陈许宴可是一点力道没收,猛的挨上一下还挺疼。陈许熹看自己爱弟比得上护食的模样了,肯定是不敢轻易造次,但心里也凭白升起委屈的意味,可怜巴巴爬起来,垂头丧气走一边找细竹节去了。
不过陈许宴是一点都不吃这套,目送人走远了才拎着锅站起来,刻意避开陈许熹视线进东厨给锅藏起来了。
这防贼的姿态可把陈许熹气坏了,牵带着将怨气发泄到竹子上,一个不小心就将竹节拦腰扭断。
槐泽顺着动静望过去,只见陈许熹手里挥舞着早就坏死的竹枝,上头的枯叶随着力劲擦动,沙沙作响,少些脆小的枝芽经不起折腾直接被甩断了,迎面砸槐泽脸上。
毫无防备被天外飞物砸中的槐泽:?
目睹一切的江舟与:…………
藏完锅,环顾东厨确定该收的不该收的东西都收好了。陈许宴还是不放心,站院门口看一圈,应该是没有啥玩意能给陈许熹嚯嚯了,他这才绑紧不知道什么时候背上的竹筐,连衣服草帽都来不及换,丢下句去山里寻药转身毫不留情的跑了。
动作流畅一气呵成,不给院内几人反应的机会。
“哎哎,许宴等会,我先做饭你吃完饭再走!”陈许熹扯着嗓子对着陈许宴的背影喊。
听到声音,陈许宴本还从容的脚步瞬间乱了,他头也没转只是匆忙摆袖,走的更快了。
“什么急事要走如此快,罢了,小槐泽和小舟与多吃点。我来时的路上意外碰见不少极品,一会生火全烤了给你俩补补身子。瞅瞅你们瘦的。”陈许熹从随身袋里摸出把小刀,就这折下的竹节开始削面抛磨。
“多谢师叔。”江舟与礼貌拱袖。槐泽则是把脸都皱成一坨,听到自己师兄的话更是一言难尽,话到嘴里却说不出口。
他看了看师兄,仰头看了看正在削竹子的大高个,又看了看大高个手中逐渐成型的尖竹,再重新回头看了看师兄,最终一副老成样叹气。
师兄没吃过,万一师兄真好这口呢。不能强制夺人所爱,有的时候要懂得放手……
短短时间,小槐泽脑子里就已经上演了无数从话本里看过的爱恨情仇。最后他决定,退一步海阔天空,故作深沉的走到大高个面前,拉了拉他衣袖,对陈许熹说:“我就不吃了,这么好的东西都留给师叔和师兄吧,师傅昨日给我留了好几个大果子,叫我必须吃完,我还要回去吃我的大果子。”
陈许熹一看孩子这样懂事,大老爷们直接感动的热泪盈眶,顾不上手上的竹屑,揉着小槐泽的脑袋,“无妨,我去替你给锅子吃了,这些东西都是你俩的,叔不跟你们抢。”
“不不不,师叔你吃你吃,我真不吃。果子,对果子,师傅还在上面设什么法术,他回来一眼就能看出来是谁吃的,师叔还是你们吃吧,我吃果子就行。”见陈许熹如此慷慨,槐泽吓得话都说不利索,只要是个理由都扯上了。“我现在就要去吃,我先过去拿哈。”边说着槐泽边往后退,脚跟碰到长廊就跑了。
“哎。”陈许熹叹口气,嘴里嘟囔着满是心疼以及对槐泽他师傅的谴责,“既然这样,小舟与你可要多吃点,顺带把你师弟的那份吃下来。”他一脸惋惜的对江舟与讲。
可江舟与并未吭声,看到师叔和师弟的这幅架势,直觉告诉他等会烤出来的东西必定是不同凡响。他抬头看眼削竹子削得火热的师叔,还是没能把拒绝的话说出口。
算了,以江舟与的估算,最坏的结果不就是中毒躺上个十天半个月。这对子江舟与而言,也并不算什么大事……
在陈许熹从袋子里抖出来一大堆五颜六色,个头拇指大,还在蠕动的肥虫时,江舟与还在试图安慰自己。
当他看见满地绿豆眼大虫乱爬时,江舟与直接屏住呼吸,脑子里嗡一声,先前的想法瞬间烟消云散。
长到这么大的江府公子江舟与,头一回感觉到了被全世界欺骗的感觉,连话都不知怎么说,只能眼睁睁看着陈许熹从地上一手捏一个,往清水里涮嗒下就直接穿到竹串上。一根竹签上串上四五条,排成排,身躯还在肆意扭动。
“来,小舟与帮忙拿着,我去搭把火。”陈许熹将刚穿好的整把竹串都塞到江舟与手中,自己则去院墙角拿砖垒窑生火。
虽被竹签刺贯身体,野虫依旧没死透,尤其是最边的那只,正费力垂死挣扎乱动。可它越动,越不能挣脱,反而被刺的更深,更往下去。它再扭动个四五下,就要挨到江舟与的手了。而江舟与的手再往下,竹签子就要掉在地上了。
身经百战的江大少爷,此时表面上面色不改,内心里却五味齐全……
在江大少爷决定虫子再动一下,他就把手上东西全扔地上的时候。手脚麻溜的陈许熹已经生好火了,他并未注意到江舟与如释重负的表情,非常自然的接过竹签,转身就将他们架在火上烤。
张牙舞爪的肥虫在接触到火焰的那一刻就开始用力挣扎,左右摆动。但没一会就偃旗息鼓,身子软软垂耷下来。高温烤去虫子身上的水分,还在发出滋滋声,同时虫子本身的味道也散发出来。像是烤肉,但带着一股子怪味。
见此情景,江大少爷不由自主深吸口气,他仍试图安慰自己。毕竟以前在江家,也不是没吃过此类东西,其中有一道菜他娘亲特别喜欢吃的,好像是用蚕蛹做的。当时娘亲软磨硬泡他尝了一口,味道正常,但也不是江舟与喜欢的口感。
两者都是虫类,再怎么说,味道也不会差异太大,常一两只不扫大人的性还是可以忍受的。不过看到走廊边悄悄伸出头往这边暗中观察的槐泽,他莫名感到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