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先生！”岳沁追逐着陆远之，都怪秦总刚才还拉着自己说话。现在是跟陆远之拉进距离的好机会，不管他是什么目的，只要自己的名字在他那里占有一席之地，自己就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总裁室的外面的走廊有专用电梯，可以直接到地下停车场，陆远之正按下电梯的按钮。

“陆先生！”岳沁又叫了一声，她走的太快，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幸好她扶住了墙面。

电梯“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陆远之站在电梯前，回头看着岳沁。

“陆先生来，是为了让公司开除我？”岳沁扶着墙壁，她的脚踝似乎扭到了，但她尽量忽视那里带来的疼痛，她不能放弃机会，即使是她，陆远之也不是随随便便能见到的。

“为什么！”岳沁低声喝问，“我没有得罪过你。”

陆远之看着她，似乎对她的容貌很好奇，最后他轻轻应了一句：“是的。”

岳沁的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屈辱感，她紧紧攥住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但她脸上依旧挂着笑容，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陆先生，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如果是因为顾熙的事情，我可以解释的。那天在宴会上，我只是……一时冲动。”她顿了顿又解释道，“我……那几件珠宝真的是我设计的，我还有设计稿……”

陆远之走进电梯，随后按下了电梯的关门键，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是吗？”

岳沁有心过去按电梯的门，但是脚踝疼的厉害，更何况，就算按住电梯，她也没有把握把陆远之留下来听她说话。

电梯的门缓缓关上。

岳沁深吸了一口气，不再扶着墙面，她挺直腰板，对陆远之露出一个冰冷且灿烂笑容：“是的。”

——妈的，区区一个分公司经理竟敢叫我识相一点？

岳沁想起秦总刚才说话的样子，她恨恨地咬了咬唇，好不甘心，为什么只有我遭遇到这种事情？

不行，她要找的，是另一个比陆家和郑家更强势的靠山。

不然这一辈子，都会被顾熙踩在脚下。

*

每天的咖啡都很糟糕，不知道为什么，有着这么糟糕的咖啡的咖啡店，却还不倒闭。

陆海川坐在窗边的桌子，只喝了一口咖啡，便不再去碰那只杯子。

他点了不少甜品，却一个都没有碰，只是让它们漂亮地摆在那里。

他的注意力，全部被从这里看出去的小巷尽头那家不起眼的工作室吸引了。

他看到一辆送外卖的车急匆匆地停到了那家工作室的门口。从外卖电瓶车上下来一个穿着蓝色外卖制服的年轻人，他将蓝色的头盔抱在怀里，从后面的保温箱里拿出最后的一份外卖，然后拿着走进了工作室。

原本幽暗的工作室亮起了橙色温暖的灯光，透过玻璃窗，隐约可以看到里面晃动的身影。

陆海川就坐在咖啡店里，默默地看着那家闪烁着灯光工作室，连一秒都舍不得从那里移开。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有一辆车一直开到了工作室的门口，车上下来一个高挑的年轻人。看到这个人正走向工作室，陆海川交叠着的手不由地互相攥紧，指甲在手背上划出深深的痕迹，他也恍若不觉。

那个年轻人刚向工作室走了几步，从工作室推门而出的那个外卖员，似乎在对这个年轻人说些什么。两个人似乎在争执些什么，最后外卖员转身想要回到工作室，可是从车上下来的年轻人，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似乎在急切地辩解着什么……

最后，那个年轻人紧紧地抱住了外卖员。

两个人相拥在工作室前，汽车的车灯照亮了他们面前的空地，看起来温馨又浪漫。

陆海川茫然地看着他们，他闻到了血腥的味道——来自自己的手背，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自己抓了好几道血痕。

他猛地睁开眼睛。

是卧室白色的天花板。

但是有种窒息的感觉……

陆海川动了动，发现那种窒息的感觉并非是他的错觉。

原本睡在自己身边另一条被子里的顾熙，一只手臂正压在自己的脖子上，就像一个锁喉的动作，另一只手则抱着自己的手臂，现在正睡的正酣。

陆海川觉得身上有些僵硬，伸手将自己喉咙上的手臂推开，心里想着，这也许是他会做这种噩梦的原因。

他们之间本来没有那么亲近的，现在的情况，至少不会发生在顾熙失忆前。每当觉得很好，不应该再奢求更多的时候，他总能想起车祸之前，顾熙刻薄又冷漠的眼神。

那天两人一起去复诊的时候，陆海川也找了顾熙的主治医生。

“顾先生的记忆，随时有可能恢复，”顾熙的主治医生一边翻着档案一边说，“我会开一些药，甲钴胺分散片、维生素B12片等，这些药物有助于促进大脑神经功能的恢复。还有如奥拉西坦也要定时服用，请把药拿回去给顾先生服用，另外医院里也有物理康复治疗，需要的话也可以预约□□。”

“我知道了，把药给我吧。”

陆海川接过了药，但是那袋药还至今还放在他公司的办公室里。

他转头看向抱着自己肩膀熟睡的顾熙，他用另一只手轻轻拨了拨顾熙额前的头发，露出光洁可爱的额头。

“嗯……”

顾熙似乎觉得额头有些痒，把额头抵着他的手臂上揉了揉，但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主治医生说，顾熙因为头部受了力，所以会比以前更加的嗜睡。陆海川不太确定，因为顾熙在车祸前，从来没有在他身边睡着或者醒来过，他总是警惕着他，从不在他面前露出放松的表情。

陆海川将缠绕在自己手臂上，如同八爪鱼一样的顾熙拨开，从床上坐起身。今天的天气不太好，天空阴沉地可怕，也许晚一点还会下雪。

不过幸好今天是周六，他今天不想去公司。

一边的手机忽然闪了一下，似乎是有人打电话过来。陆海川拿起手机，走到卧室外面的走廊接听。

在他关上卧室门的一瞬间，顾熙在床上睁开了眼睛。

是金乐贤的电话，正在旁敲侧击地问他去不去公司。

陆海川想说不去，他今天想度过悠闲的一天。

金乐贤只好提醒他，今天是视察下属公司，所有人都准备好了，也许他可以在那些公司里度过悠闲的一天。

金乐贤的建议很糟糕，但陆海川不得不去。

“滚过来吧。”陆海川说。

“好勒！”金乐贤愉快地回答，然后听到了电话的盲音。

陆海川挂了电话，正想要上楼换衣服，脚步却顿了顿。

在客厅的米白色的沙发上，一件黑色的大衣被放在那里，格外显眼。

陆海川呆呆地看着那件厚重的大衣，脑海中飞快地出现两人昨晚在圣诞树下接吻的情景。

他呆呆地拿着手机，喃喃自语：“……不是梦？”

*

直到顾熙确认陆海川已经离开，他才慢腾腾地从床上起来。接了一杯水以后，坐在旁边起居区的沙发上慢慢地喝。

昨天从陆夫人的宅邸回来以后，两个人都没有对那个吻做出解释和要讨论的想法，连平时一直活泼的顾熙都变得安静，各自洗漱了以后就睡觉了。

但问题就在那里，光是逃避是不行。

陆海川的问题，他不清楚，但是在自己这一方来说，他是真的喜欢陆海川吗？从他们高中的时候不欢而散开始，到现在失去记忆，中间整整空白了十年。他一醒来竟然与陆海川成了夫夫，且不说车祸前两个人到底是怎么生活的，就算现在，也是顾熙一头热情而已，陆海川总是巴不得离他远一点的样子，更何况，说他们正要去离婚，那个传言应该是真的。

那么现在最重要的一点，撇开高中时期对他的愧疚，那么他现在，是真的喜欢陆海川吗？

顾熙喝光玻璃杯里的水，茫然地看着明亮的阳光照到地板上。

不知道，他不知道。

唯一所确定的，他对陆海川确实有愧疚。

即使在结束了高中生活，进入了大学以后，那个少年悲伤的脸庞，还总是出现在他的面前。

“对不起……”只有高中生的顾熙背着书包，对着满身伤痕，同样是少年的陆海川说。

陆海川身上满身淤伤，眼皮也因为淤伤无法正常抬起，他的手上打了石膏，依靠拐杖站在顾熙的面前，脚显然也受伤了。但那双眼睛却星光熠熠，充满了希望，可是听到顾熙的话以后，转眼黯淡了下去，就好像所有的一切在他眼中都失去了颜色。

“对不起，海川！我觉得……很害怕，”顾熙的手放在胸口，握着拳轻轻颤抖，“我、我……没有能力帮助你，所以……请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仿佛是受不了眼前的景象，他竭力颤抖着说出这些话以后，在那双眼睛下，往后退了一步，接着就像是逃命一样，转过身拼命逃离了那个人的眼前。

太害怕了，人生已经够糟糕了，他不能再陷入另一个深渊了。

所以他逃跑了，他背弃了陆海川。将他一个人留在了后面的黑暗里。

那天的夕阳格外鲜艳，就像血泼下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