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宣传部老大诵读了自家老大的一字金言，忽然变成大马猴似的蹿上沙发，表演了一个凹凸曼造型，大手一挥：“兄弟们，给我干！”
屋子里，或站或做的人纷纷挥拳说“yes”，在各自的电脑上按分配好的分工忙碌起来。
宣传部老大想让倪南当首发，倪南笑了一下，拒绝了。“你们才是公关啊，该耀武扬威的。我当个首转发还差不多。”
这话听得宣传部老大——一平时能比爷们还爷们的大女人眼前一热，天知道这段时间，不，这几天，他们宣传部小猫小几只头顶的压力有多大……所有人都在关注自家主力怎么打自卫反击战，而他们却不敢多分心，因为外界的质疑和不解……太多太多了，平时合作的外包公司还趁机提价，她气得想撂挑子去跟对方干一架再回来，却又不得不好声好气地跟人家撕扯。
还有那些满嘴鸟语的大V博主，屁不知道一个，捕风捉影，发长文的速度快过他们私信联系删帖的手速……
宣传部老大憋屈得要爆炸，老大和副总又没顾得上她，血压蹭的一下上来，冲得要眼前一黑，下意识从包里摸出镇定药——这时候，平时沉默寡言的Lin过来了，“我们要去老大家，倪南让我来叫你们一起。”
她看了看宣传部老大的电脑屏幕，默了会儿，说：“网上的不要当真，跟我们走，大家一起想办法。”
于是脑子里还乱七八糟的宣传部老大药还没来得及磕就被酷得要死的Lin没收了药物拽来了。
早些时候，她还趁着倪南一个人在厨房，悄悄过去，跟她倒了句实话，是真没应对这么大规模舆论的经验。
倪南把洗好的水果塞到她手里，平静且温和地说：“其实大家都是仓促上阵，心里都没底，被大水淹了一身都懵了只会任凭重力把自己往下拉，可是苏玉，苏总监，你的临危不乱是兜着他们的底，就像这个筐。可是即使是这样，也没有关系呀，你是老大，可以带着我们一起想办法。”
苏玉抿着唇，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一抬头，好巧不巧瞥见在客厅的Lin好像堪堪转了头。
这时候，倪南拍了拍她的手臂，一把把她推出厨房：“不行也得行，大不了玩砸了你就跟季辰延说这是我出的馊主意，让他自己来找我算账！”
虽然话是这么安慰的，苏玉也知道这是安慰她的话，可她真的振作起来了，一张大网捞走她初露端倪的脆弱，一道目光默默地给她糊上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胶水……
宣传部虽然除了给游戏部门做宣传，大多时候就是吉祥物，但吉祥物并不是就一无是处，它他妈的好歹寓意吉祥啊！
苏玉顶着假装是熬夜熬红的双眼，背后一大把目光聚焦在上传进度条上，略显龟速的进度条在季辰延亲手加固的超高网速下显得很没有水平，但没人出声，也没人吐槽，因为都屏息凝气着。
97%……98%……99%……
99%……
99%……
100%！！
苏玉想回头再看大家点头，就忽然眼前一晃，一只横插一脚的手臂不知道从哪儿戳出来，连个预备都没有就敲了她的回车键！
她吓了一跳，回头撞上但行好事的Lin平静坚定的目光，以及倪南深藏功与名的挑眉微笑。
“首个转发来啦，诶，我怎么变成第二了？”倪南惊呼道，“谁网速比我快？！”
姜姜的头从电脑后面冒出来，眼睛亮亮的：“倪南姐，是老大！”
“是老大？”
“老大？”
“季……总？”
众人茫然地面面相觑，还没反应过来，就又有人惊呼了一声：“不是，我怎么变成第四了？”
“这名字，程副总吧？”
“应该是，除了他谁还能用拼音拼自己的微信名？”
倪南整个人像是忽然失了重，飘飘忽忽的，一屋子叽叽喳喳的母语愣是怎么从左耳进怎么从右耳出。
“梁亮？雁钜？是他们吗？他们不是还没下线吗？”
“老大快看！留学生们来了！”
“娘啊，客场怎么还数据这么好……”
“注意注意，鬼佬闻着味儿来了，翻译器都上好！”
“哈哈哈笑死我了，说他是个鸟还真对号入座破防了，人才……”
…………
谁说你们孤军奋战的？
很多人都不答应。
会议室大屏幕被挤到右上角的西三区时间终于爬到了下班时间。
季辰延轻手轻脚地把行政刚批发回来的毯子往睡着了的人身上盖，盖完了抬头，程徐行也盖完了，朝他比了个手势，季辰延若无其事地同他一道走出公司，随口交代前台照看一下，然后步履如飞地进了电梯。
“挺贤惠啊季冰山，坠入红尘就是不一样。”程徐行摇头晃脑地调侃道，刚灌了一瓶咖啡，他现在还能再蹦跶半宿。
季辰延觉得他没甚好话，于是没回答。“别飘，我们的准备仓促，晚上他们反应过来了可能还要出状况，不过现在舆论给我们争取了一点时间，别浪费。”
程徐行扭了扭僵硬的脖子。咔嚓咔嚓问道：“是了……诶，他们是不是在你家？”
“在。”季辰延抬手看了眼时间，“应该走了吧。”
结果，季辰总预判偏差，一开门和乌泱泱一大群人撞了个对脸。
上一秒还在龇牙咧嘴的游戏部同事像是被当场按了暂停，被一张没有表情的脸冻了一下，而那张脸上的眼睛里竟然闪过了几分愕然。
苏玉咳了一下。
众人：“……”
季辰延：“……”
唯有跟他一样冰山系的Lin神智镇定:“老大。”
“嗯。”季辰延不知道自己是该给他们让路，还是等他们让他……因为那一“团”人堵在门口卡了个一动不动，只有眼睛还在眨巴眨巴。“倪南呢？”
送客走在最后的倪南这时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奋力蹦起来招手：“我在这儿！”
季辰延：“……”
也就他这差点头顶着门框的个子能凭借海拔优势看见了。
倪南一出声，众人才跟解冻了似的，像是刚掌握语言似的你一句我一句跟季辰延打招呼。
拜托，并不是所有被老板女朋友带回家的员工都能很坦然地面对老板下班归来的好吗……
Lin可能是有点受不了这群半身不遂的同事了，遂又开金口：“那个，谢谢倪南姐的招待。还有，您家挺不错的。”
呃，这位神智在线的好像中文也被什么东西啃坏了？
季辰延眼里的愕然变成了淡淡的茫然：“不客气……”然后说什么，谢谢你夸我家不错吗？他缓缓接了后半段：“应该的。”
Lin：“……”
谁能救救她……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她才发现是他们一伙人堵了门，连忙一手一个苏玉，一手一个姜姜地闪出来，后面的男同事也如法炮制，一边让一边笑着说：“老大你家真大！”
“老大辛苦了，老大好好休息！”
“老大我们下次还能来串门吗？”
“老大……”
季辰延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一丝无奈的微笑，朝他们摆摆手，语气一点儿也不生硬，甚至可以算是相当温和地说：“知道了，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倪南故意没说话，抱着手臂倚着门笑着看他应付同事，眉目间不知不觉流露出几分缱绻的温柔来。
“故意的？”季辰延看着他们进了电梯，电梯门关上了，这才走过来刮了刮她的鼻梁，低声问。
“什么，故意什么？”倪南一伸手抱住他的腰。
季辰延手扶着她的后腰，揽着她进了屋，他就势靠在门上，低头蹭她的鼻梁。“故意看我会怎么应付他们，嗯？”
“不行吗？”倪南轻笑着，伸手摸他下巴上的胡茬，同时自己的下巴也被捏住抬了起来。“嗯？”
季辰延认真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不知道在琢磨什么，忽然把她按进自己怀里，温热的体温透过衣物布料，一丝丝一缕缕地渗进他的血脉，消融着他的疲惫情绪，轻柔地包裹起他那不允许慌乱的心。
“怎么就这么好看？”他的嗓音有些说不出的磨砂感，是通宵达旦又没顾上喝水所致——却是更有感觉，更具蛊惑。“怎么长的？”
倪南按着他的手，一点点抓紧了。
季辰延胸口像是有一簇火花嘭地燃起，烫得他心跳沉重。
“等下，”他一面跟她亲吻，一面弯腰把她的双腿勾起来，抱舒服了。“洗一下，熬一晚上身上不好闻。”
客厅和餐厅被那一伙人折腾了一晚上，季辰延看也不想多看，抱着她，一边往主卧走，一边给家政阿姨打电话让她过来收拾一趟……
倪南晕晕乎乎地听着他交代着，咔哒一声，主卧被他落了锁。
她如梦方醒，哑声问他家政阿姨是不是要过来。
季辰延把她放在大理石洗手台上，她穿着短裤的长腿线条毕显，膝盖上或深或浅的旧伤疤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明显……
他愣了一下，不知怎的，单膝跪在地板上，嘴唇压在那阴雨天不时会有隐痛的疤痕上。
倪南下意识一颤。“辰延。”
他“唔”了一声，手还握着她的脚腕，和她一仰一俯地对望着，迷离混乱的情，还有别的沉甸甸压在心口上难以宣之于口却从未觉得沉重的东西。
“受伤的时候，疼吗？”他忽然问。
她轻轻“嗯”了一声，“可是也没那么多时间想这回事，有一次以为只是磕到了，结果到收工了才发现膝盖上的裤子被血浸湿了——唔。”
季辰延不由分说地堵住她的嘴。
到现在他才发现，她口中轻飘飘的磕磕碰碰，他居然有点听不得。
不小心咬重了……
他倏地松开她，皮带被他丢出去，乒地撞到瓷砖上。
“我洗澡。”他低声说。
“唔。”季辰延喘着气从床头摸出手机，接通了电话。“阿姨？你直接进来就好，我现在有事不在，密码34266。”
倪南差点儿坐起来，被他一手按回去，他把手机往边上一丢，锁骨不小心碰着她的额头。
倪南嗓音里溢出一句轻哼，指甲掐在他腰上，带出淡红的痕迹。
“继续。”他低声说。
倪南抓过他的手咬了一口，“外面有人……”
“听不见。”他说。
倪南一想到外头有个家政阿姨就觉得慌的不行，季辰延撑着头看她脸红的表情，情不自禁笑出声，声音低沉却愉悦。
倪南要推他，他却圈着她一个翻身把她压到自己身上，箍着她的后腰不让她动。“我睡觉很怕吵，所以这套房在装修的时候光这间主卧的隔音就花了大价钱，你可以试试，效果值不值这个价。”他吻上她的耳垂，热息喷在她耳朵上。“主要是我想听。”
…………
想听她的声音，想不放过她任何的细微表情，季辰延贪心地想着。
很累，他真的很累，可高速运转的大脑从复杂的代码里抽离出来，第一个想的就是她。
想见她，想抱她，想听她叽叽喳喳地说着再日常不过的琐碎。
想和她的欢愉，哪怕只是片刻，也是再慰籍不过的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