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电影院嘈杂的音效盖住了耳鸣，他呆呆地坐在座位上，直到听不见真人的脚步声，他才渐渐回过神。

现在该怎么办？

他不知道了。

完全不明白为何真人死去他也会死去，这与他不断重生的事有关吗？

当下也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他简单整理思绪，目前他希望吉野凪活下去，而为了避免自己的死亡就不能让真人死去。

不让真人死比杀了真人还要难，诅咒师和咒术师都想要真人的命，再加上真人本性作恶多端，也不可能会听他的话语。

如果变成咒灵接近真人，很大可能会重蹈覆辙，而他也会被“夏油杰”盯上。

如果变成人类在咒术高专上学，那他的自由会被限制，到时候救下真人的他也会被当成叛徒。

那只剩下最后一个选择了。

电影播放完后他慢悠悠地离席，半路上被工作人员喊了回去，警察到来时他声称自己对三名学生的死一无所知，等外村赶来他说出被霸凌的事。

咒术界的人接管这件事后，吉野顺平才和吉野凪一起离开了警局。

天完全黑了下来，站在警局门口的外村则是不断鞠躬道歉，肥胖的身体让鞠躬更显狼狈，对方一直说一定为他讨回公道。

吉野顺平忽然觉得外村没有那般面目可憎，对方只是一位可悲的教师而已。

真可怜。

“顺平，怎么了？”

吉野凪的呼喊令他回神，他几步走到母亲身侧，笑道：“没什么。”

“时间不早了，我们去饭馆吃饭怎么样？”吉野凪莞尔一笑，“吃天津饭。”

“好。”

他望着夜空，右侧的刘海有些挡住视线，他习惯性挽到耳后，身旁的人传来隐隐的笑声。

“怎么了？”

“没什么……”吉野凪注视孩子的面容，“只是在后悔而已，如果我之前主动把你的刘海掀开的话，就不会让你痛苦这么久了……”

“妈妈，已经没事了。”吉野顺平阖上眼眸，“是我故意不想让你发现，我也没从没想过对你们求救。”

“这反而说明了大人不可靠吧，这还是大人的问题。”

“是我自己一个人喜欢逞强而已，现在没事了，我相信你们。”

吉野凪端详吉野顺平的面容，倏地问：“总觉得顺平你变了很多，是交到朋友了吗？”

脑海里闪过真人的面容，吉野顺平一时有些嫌弃，提起朋友想到真人什么的，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了。

“猜对了？”吉野凪见儿子困扰的神情，笑道：“下次把朋友带来家里吧！”

“不……”

吉野顺平百口莫辩，被吉野凪拉着吃了晚饭。

这之后，在外村的帮助下他得到了伊藤的道歉，并且还获得了一笔赔偿金。

他主动提议让母亲拿这笔钱去外国旅游。

“外国！”吉野凪惊讶地问：“我一个人吗？”

“妈妈和朋友一起去吧。”吉野顺平取出早就查阅好的资料，“这个旅游团有万圣节活动，如果是四个人的话，有半折优惠呢。”

“半折！”吉野凪有些动摇，“可、可以吗？这可是赔偿金……”

“我也想让妈妈休息一下。”吉野顺平弯着眉眼，“这段时间问问大家想不想去吧。”

吉野凪对上儿子灿烂的笑容，最后应了下来。

吉野顺平决定休学。

他在家附近的便利店找了一份兼职。

在人多的地方难免会碰见咒灵，店长肩膀上总是缠绕着咒灵，随着那只咒灵渐渐变大，店长也越来越憔悴。

后来他忍不住唤出淀月，让小小的水母把咒灵解决掉。类似的事情处理久了也就习惯了，偶尔还能顺手帮客人解决掉咒灵。

他的日子两点一线，便利店工作结束后会径直回家，也没有了看书和看电影的习惯，偶尔会听同事谈论哪些地方发生了地震，哪些学校的教学楼莫名坍塌，兼职生也会说起转学后杳无音信的同学。

这些对于他们来说是都市传闻，吉野顺平丝毫不感兴趣，他不想惹麻烦，但架不住麻烦找上他。

“吉野，可以代替我上晚班吗？求你了！”兼职生哀求道：“我今晚和朋友约好了要去废屋那里探险的，拜托你了！”

吉野顺平点点头，“可以。”

“谢谢你啊吉野。”对方说完，兴冲冲地离开。

“这样真的好吗？”旁边的员工问：“我记得他之前还说你坏话来着。”

“没事的。”吉野顺平抬起眼，离开店内的兼职生在路口等着红绿灯，几只咒灵盘旋在对方的脑袋上，他缓缓一笑，“他可能不会再来了。”

早就被咒灵盯上的猎物，他才懒得管。

清晨六点结束了工作，路过红灯区时还能见到倒在街上的醉汉，他吹着风在河堤旁慢悠悠地散步，睡眠不足令他有些困倦，就在打哈欠的功夫他撞上了一个人。

“对不起。”他揉了揉胀痛的大脑，“你没——”

他止住话语。

树上的鸟鸣叫嚣着，他对上熟悉的异色双眸，嗅到了带着淡淡青草又有些潮湿的味道。

是真人。

“你能看见我？”真人低头注视呆愣的人，他窥视这位少年的灵魂，代谢出的灵魂没有恐惧，而是更加复杂的、他无法理解的东西。

“我……”吉野顺平发出短促的音节，他想了许多摆脱真人的办法，身体却无法动弹，心脏怦怦直跳。

这不是在紧张，而是……高兴。

真人按住少年的肩膀，正想对这个人使用“无为转变”时，却在少年的灵魂深处感知到熟悉的咒力。

他疑惑不解，“为什么你的灵魂中……有我的术式？”

吉野顺平睁大双眼，上扬的嘴角衬得笑容愈发扭曲，理智在大脑里翻腾呐喊，手却抓住了真人的手腕。指腹无意识地摩挲手腕上的缝纫疤痕，酷似人类皮肤的触感带着微热的温度。

难以言喻的安心爬上他的骨髓，他对自己的想法和举动感到绝望。

恨，好恨啊。

他幽幽地盯着真人的面容，声音沙哑。

“真人先生，好久不见。”

无法摆脱。

71

“所以顺平经历了《土拨鼠之日》吗？”

真人坐在吊床上晃动着，居高临下地凝视下方的少年，墨黑的眼中没有过多的情绪波动，他挑挑眉。

“是啊，真人先生完全忘记我的事了。”吉野顺平歪歪头，挽到耳后的刘海落下几缕发丝，熬夜让眼底泛着淡淡的乌黑，面上的笑容却依旧不减。

“我们之前是什么关系？”真人随口问着，他并不在意吉野顺平的说辞，也没有求证的兴致。

灵魂能够提供很多信息，少年灵魂深处埋藏着他的术式便是最好的证明，可能他们关系真的很好，可能他利用了这位少年，可能他们曾经是敌人。

“什么关系吗……”吉野顺平有一丝恍惚，他稍稍抬头，视线落在真人张合的双唇，笑道：“我们之前接过吻。”

真人沉默一瞬，他这次提起精神认真观察吉野顺平的灵魂，对方像是猜到他的举动，十分狡猾地让灵魂安静下来。

“真人先生不相信也很正常。”吉野顺平背过身直接坐在地板上，潺潺水声在通道里回荡，他心情好了不少。

真人直白地问：“身为人类的你和咒灵接吻，你难道喜欢我吗？”

“不，我恨你。”

吉野顺平的声音不大，每个字却像是落在地板的水滴一般，在心里发出疼痛的钝响。

“那你是来杀了我的吗？”真人看着少年毫无防备的背影，无法相信这位瘦弱的少年能够威胁到他。

“不是。”吉野顺平摇摇头，“现在想来，直接找你谈话可能更加合适。”

“什么意思？”

“夏油先生他觊觎你的能力。”

真人沉默一瞬，不由得笑出了声，“我当然知道。”

“他不阻止你杀虎杖就是为了最后把你降伏，吸收你的能力。”吉野顺平注视面前昏暗潮湿的墙壁，“在31日你们准备袭击涩谷那天，你会死。”

真人眨眨眼，“你想让我停止攻击吗？”

“不。”吉野顺平摇摇头，“我不会阻止你，也不是提醒你小心行事。”

口袋里的手机一振，他站起身拍去裤子上的灰尘，仰头注视坐在吊床上的真人。

“真人先生，在你将死之时，我会去救你。”

真人原本想说的话语被堵了回去，他自以为自己看透了人类，但面对吉野顺平这个人，他看见的只有一片混沌。

似乎他说什么，这位少年的灵魂也不会有更多反应。

真无趣。

他放走了吉野顺平，完全没有把对方的话语放在心上。

72

10月31日。

吉野顺平早早醒来，他收到吉野凪发来的照片。

母亲和朋友在国外旅游，照片里的她们看起来很开心。

他照常到便利店打工，在快下班时他以找不到手机为由，借用店长的手机给一个号码发送了短信。

这之后他照常回家，做了两份汉堡肉和一些蔬菜沙拉，把买来的可尔必思放在冰箱里。

晚上八点。

他唤出淀月在半空中缓慢飞行，望着天上的月亮，他释放翻腾的咒力把自己变成了咒灵。

“淀月……”他深吸一口气，“带我去监狱那边。”

10月31日，晚上8点35分，东京监狱铃森刑场，200余名罪犯离奇失踪。

吉野顺平躺在淀月身上，改造成咒灵的灵魂在不断叫嚣，他们的恨与恐惧让他更加精神。

涩谷下方的“帐”还在，他变成小鸟穿进“帐”内，已经有一栋大楼坍塌，地面被开了一个大窟窿。

有两道身影不断闪现，他定睛一看，是五条悟和“夏油杰”。看来五条悟相信了那条短信内容，他只是简单在手机里提醒对方，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

他在上空找寻真人的踪迹，对方微弱的灵魂在摇曳着，正远离对战的两人。

吉野顺平立刻追了上去，钻进发臭的下水道，他迅速飞到真人面前变回原样。

“你是……”真人端详吉野顺平的灵魂，瞳孔骤缩，“你变成咒灵了？”

“真人……”吉野顺平抚上真人的面容，触碰对方被打得稀碎的灵魂，问：“是被五条悟打的吗？”

“你——”

吉野顺平拽住真人的长发往下一扯，强迫对方低下头，仰头吻上真人柔软的唇瓣，黑色如墨的咒力通过口腔涌入真人的体内，带着毒素的咒力侵蚀着真人的血肉。

真人想要挣扎，无数只黑色咒灵缠上他的灵魂，像是蟒蛇一般捆住了他的身躯，上面溢出的咒力溶解了他的衣裳，烧灼着他的皮肤。

唯一冰冷的只有落在嘴上的吻，还有侵入口中冰凉的舌头。

眼前渐渐被黑暗淹没，在失去意识前他听见了吉野顺平的笑声。

“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