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部避难所,临时救援队。
“贺队,东区那边的伤亡最惨重,但是目前已经清扫得差不多了,人数正在统计中,预计三天内跨江大桥就能通行了。”
“贺少校,中央基地回电,研究院已经知晓异常入侵情况,怀疑病毒产生了了新一轮的变异,希望我们在确保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带一份样本回去。”
“西区那边的防护墙塌了,不过那边离生活区比较远,已经在派人及时修补了,就是最近资源比较紧张,可能会比预计时间长一点。”
贺传声还没来得及脱下滚了一身尘土的外套,就遇上几个副官接二连三的来汇报近期工作。
他脱下隔离装置,快步走向临时防护所室内,一边解开制服袖口的纽扣一层层向上卷,一边时不时点头应一声。
细算起来贺传声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休息过了,他嗓音沉沉:“我知道了,回中央基地,样本的事我们尽力,西区防护墙那边尽早补上,这个不能省。”
“两座主要的跨江大桥沿岸都在探测范围内了吗?”贺传声倒了杯水,勉强润了润干得冒火的喉咙。
副官一点头:“差不多了,具体分析可能得过段时间,中部避难所的仪器不是最新版。”
“那应该也过不了多久,”贺传声终于长长松了口气,自从他上个月来到中部避难所,连轴转到现在,第一次有了拨云见日的感觉。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贺传声笑了笑:“行了,好好做完收尾工作,结束就能准备回中央基地了。”
“不知道中央基地怎么样了,”副官低声道,“本来早该派支援来却迟迟没动静,还是咱们自己解决了的。”
贺传声不知想到了什么,沉声道:“中央基地内部可能也发生了什么,总之一切都等我们回去再说。”
“是。”
副官带着资料撤了。
中央基地协助重建的队伍一直迟迟未出发,这同样也是贺传声在意的点,就算如他们所说,研究院内部出了异常,那也不应该影响到军部。
贺传声把水壶里仅剩的小半杯水喝了,却觉得那股口干舌燥的感觉一直没压下去。
明明一切都很顺利,他却莫名感到一股焦心。
没思考多久,他从袖中取出通讯器,对着其中一个联系人犹豫半天,发了出了一条通讯。
【中部避难所一切顺利,预计一周内归队。】
对方没回。
贺传声没死心。
【怎么三天了还不回消息。】
【还没忙完吗?】
他顺着显示屏往上翻,最早可以追溯到一周以前,贺传声单方面发出的聊天记录几乎占满了整个屏幕。
【今天在避难所遇上江之聆了,他说他辞职了,真的假的?】
【他要过跨江大桥往南,但是最近桥被封了,我就想着让他来救援队帮个忙,结果被拒绝了。】
【他比你还难相处。】
【医生说他的检测报告是红色级,怎么回事啊还出来乱跑?】
【我可以把我们的关系告诉他吗?】
最后一条对方倒是回了,只有简单的两个字:随便。
【你说得对,明教授确实有事。】
【唯一一个成功的实验品是什么意思?】
【现在可以告诉我那个实验的事了吧?】
【忙完了吗?】
【有空回个消息。】
至此,对方一直毫无动静。
虽然贺传声早已习惯对方时不时失联,毕竟研究院忙起来总是不分昼夜,但他看着满屏的消息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的手指轻轻敲着屏幕,又发出去两条通讯。
【不要冷暴力我啊……】
【听?】
又过了好一会儿,贺传声烧的另一壶水都开始沸腾了,通讯器滴滴叫了两声。
某个长久失联的人终于纡尊降贵给他发了条通讯。
贺传声拿起来看了眼,眉心却不自觉拧起。
上面是意味不明的一句话,贺传声知道这是对那场神秘实验的解释。
【有人妄图逆天改命,从根源上获取先机。】
贺传声:“……”
和谜语人交谈真的好累。
*
江之聆这几天过得相当痛苦。
还在中央基地的时候,他翘班的时间比上班还要长,反正不会有人对他有什么过多的要求,唯一的任务是活着就行。
自从来到中部避难所……
确切地说,是自从答应帮忙照料明乔后。
江之聆被迫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
正常人的生活指的是在夜深时睡觉天亮时起床,本着大难当头不能混吃等死而要共同奋斗,天天被拉出门干活打卡。
这对一个作息失常到随时准备猝死的人是一种莫大的煎熬。
江之聆往往头都不抬,张口就是:“混吃等死才是我最大的愿望。”
许又今就收了笑,用那双漂亮的浅色眼睛看着他。
江之聆这种时候才迟来地意识到,这种话对许又今来说可能是种隐秘的炫耀。
打击一个活不了多久的人是可耻的,江之聆偏过头低声咕哝了一句:“算了。”
就听见许又今在身后沉沉笑起来。
江之聆:“……”
这实在是一种无人能解的恶趣味。
江之聆:“你的生活不能有点别的乐趣吗?”
许又今:“和人相处就是最有乐趣的事了。”
“那最适合你的地方是三十年前的社区棋牌室,”江之聆很不客气地说。
许又今点点头:“有道理。”
江之聆原先不喜欢和这种说什么话都表示赞同的人扯太多有的没的,他之前连话都不爱多说。
大概是太无聊了吧。
他腿上搁着阅读室里随手抽出来的绘本,上面与时俱进地画着逃生指南。
江之聆微抬起下巴指了指角落:“那么就请这位喜欢和人相处的热心群众回头找点乐子吧,那边显然有人在找你。”
门口站着段梨和关雨眠。
就算要找许又今,肯定也不是只找他一个人,但是……
许又今看了眼低头假装看书的某人,抬脚往门口走了。
关医生仍旧穿着白大褂,在她挡住的身后是明乔小小的身影,被轻轻推了推肩膀后很安静地走进了阅读室里。
“做完检查了?”。
“嗯,目前看来没什么异常,”关医生还是那副公事公办的语气,“你们这几天带明乔去了什么地方?”
“江滩、码头、公园、遗迹,”许又今随口说了几个,又笑道,“放心,都在安全范围内,遇到异变生物我们跑得比他们快。”
关医生认真道:“你们居然没出事,这也算是个奇迹了,或许我回去要检查一下检测仪是不是出问题了。”
许又今还是挂着一贯温柔的笑:“那大概是我们运气好吧。”
“目前联系不上明教授,所以我们打算在过几天中央基地支援到的时候带明乔回去,”关医生眼神示意了一下旁边,“他怎么说?”
她的目光尽头是低头看着绘本的江之聆,明乔坐在他边上,留给他们半张侧脸。
“这种事不是该去问本人吗,”许又今这么说着,声音却不自觉放低了,“不过我猜他大概不乐意回去。”
关医生默了两秒:“我觉得也是。”
“说起来,通过这几天明乔透露的只言片语,大致能猜出是她作为实验的失败品可能会造成无法预估的结果,所以她的父母才带她离开了中央基地,那她回到中央基地后会怎么样?”
关医生一脸严肃地回答:“关于明教授和那场实验我会神情权限调查,这和研究院的信誉有关,我相信他们不会坐视不理的。不过明乔在检查无误后会被送到候鸟临春,检查的事我会负责。”
在中央基地的几个重要建筑中,候鸟临春的安全系数已经相对较高了。
许又今点点头:“但愿如此吧。”
作为和青鸟实验室负责人有亲属关系的关系人,他当然也希望研究院没有在筹谋什么可怕的事。
在天灾之前,人类的野心总显得如此渺小。
“总之,还是要谢谢你们这段时间陪着明乔,”关医生郑重道,“不然我真的怀疑回中央基地后还得给她找个心理医生。”
许又今说:“资源这么紧张,还是能省则省吧。”
他的目光又落到不远处,温声道:“虽然得不到什么有效的回答,但我还是建议道谢的话应该和他亲自说。”
关医生颔首:“当然。”
说着她话锋一转,透过薄薄的镜片打量着许又今:“不过你真的确定不回去吗,目前的医疗水平是有限,不过肯定比你在野外效果要好。”
这大概是医生的职业病,看到不配合的病人就头疼。
许又今弯着眼睛:“我才刚出来呢,哪能这么快就回去,哦对了,这件事也记得帮我保密,谢了。”
关医生:“……”
*
明乔的眼珠依然是不透光的纯黑,直勾勾看过来的时候让人觉得害怕,不过在和她相处了一段日子后,许又今倒是适应了这样的颜色,看过去的时候神色如常。
江之聆百无聊赖地翻了一页书,甚至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说什么了?”
许又今:“好事,跨江大桥要解封了。”
江之聆猛地抬起头。
“最迟三天吧,”许又今回想着关医生最后跟他说的话,“解封后中央基地的外派人员就陆续准备回去了,为了庆祝一切顺利,贺少校打算搞一次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