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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暴雨(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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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梦江之聆其实不常做,尤其是他离开中央基地之前的那段时间睡得并不好,总是失眠又总是在深夜惊醒,偶尔做的几个梦也没给他留下什么好心情。

梦里都是些零碎的片段和无关紧要的小事,来来去去也就只有那么些片段。或晴或雨的天气,总是吵闹的小院,永远敞着大门的厨房,有时是温柔的念书声,有时是无声的手工时间,大多都发生的没头没尾。

他不喜欢跟一群矮自己一个脑袋的小孩儿混在一块,比起在花园里晒太阳,江之聆更想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睡个昏天黑地,什么都不去想。

但他很少成功。

大多数时候是江茗,少数时候是江听,更偶尔是俩人一起来,总能找出各种理由把江之聆拉出门。这种时候他就只能坐在树荫地下,懒洋洋地听江茗说着什么……

以至于后来过去了很多年,连整个世界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江之聆和江听的联系也骤然断了,他才意识到自己是怀念那段日子的。

他用了很长的时间去回想自己并不算长的一生,值得留念的故事早已留在了过去,和他有关的人也在一个接一个地离去,最终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不过这种感觉对他来说还是太久违了,哪怕精神上没意识到,长时间没休息导致身体上的疲惫也让江之聆在这个晚上睡得很好。

没有反复入睡的障碍,没有深夜惊醒的心悸,周身是熟悉的味道,连稀落的雨声听起来都显得悦耳。

所以当意识还不算清醒的时候,他没在第一时间坐起来。

往常在中央基地就没人叫他起床,自从去了候鸟临春后上班更是随心所欲,心情还行就躺着发呆,兴致不佳就顶着黑眼圈在凌晨闪现学校。

以至于他这会儿眼都没睁,抬起手挡住了帘子漏进来的一缕光线,带着没睡醒的鼻音“啧”了一声。

然后就感觉毯子另一边被扯了扯,在狭窄的空间内一点轻微的动作都能闹出很大的动静,旁边的位置倏然空下来,另外半边还带着热意的被子被一起推到了他身上。

拥有的面积突然变大,几乎笼住了他整个身体,江之聆手上的动作一顿。

他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随后是覆过来的半个影子,拉开了一点儿头顶遮着窗的帘子,雨声变得清晰起来。

不像昨晚狂风骤雨一样躁烈,而是细细密密地落在床上,十分绵长。

许又今把帘子拉紧了点,刚起床的时候他就觉得嗓子不太舒服,压着声在喉咙里闷闷地咳了两声,回过头的时候看见江之聆已经自觉的拉上被子翻身缩回去了。

如果忽略掉时间和场合,阴雨天确实是个睡回笼觉的好天气。

他坐在原地用洗漱工具尽量放低声音解决了清洁问题,想了想又打开了车内的智能系统,切换静音模式、再把屏幕亮度调到最低。

需要联网才能实现的预测功能是指望不上了,好在实时监测还能用,屏幕上显示着单位时降水量20mm,连续降雨几率99%,结束时间未知。

车内是一片昏暗,只有眼前的屏幕发着微弱的光,外面的天空还是没有尽头的阴翳的灰白,雨声连绵。

江之聆看起来又睡过去了,根据中部避难所惊变前短暂同住的那段经验来看,他显然在没什么危险的时候瘫得很心安理得。

许又今看着通讯器上显示的“无信号”三个大字,摁灭了屏幕收回包里。生物钟使然,这个点让他再睡肯定是睡不着了,他索性从前座摸了个抱枕,靠在旁边看起书来。

书是他从医院里顺出来的,偶尔来探望他的故交也会给他带上几本书打发时间,毕竟整天躺在那盯天花板闻消毒水的日子实在是太无聊了。

里面的内容许又今早已翻来覆去看过好几遍,打发时间就真的成了字面意思。

江之聆睡着的时候总是很安分,呼吸平稳,略长的碎发几乎盖住了半张脸,只有半边肩膀轻微起伏着。

他自己也很难说是不是又睡着了,只是完全出于下意识,在朦胧间又短暂地闭了下眼。这次倒没有再做梦,只是在快醒来时皱了皱眉。

除了轻微的雨响外还是很安静,但江之聆还是觉得怪怪的,就像有什么人在观察他,和之前的很多次一样……

江之聆直接睁开了眼。

动作间拉下了一直遮在头上的被子,许又今被这动静吓了一跳。

江之聆抿了下嘴唇,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哑:“你干嘛?”

许又今愣了两秒才收回视线:“没什么,正想看你什么时候会把自己闷醒。”

“……”

江之聆低头看了一眼刚被掀下来的被子。

对上江之聆一言难尽的眼神,许又今弯着眼笑了笑:“好吧,早上好。”

说完他转头看向窗外并不敞亮的天色,很遗憾地补充了一句:“今天好像还是走不了。”

江之聆这才注意到今日的天色还是很阴沉,雨小了很多,虽说不至于像昨晚那样影响行车,但雨中驾驶总是充满隐患,更何况现在的情况下谁也不知道那些异变生物会不会像雨后的蘑菇一样突然冒出来。

他们说不上特别赶时间,再等一两天也算不上问题。

江之聆平淡地应了声,起身去拿洗漱工具。

许又今把随手翻开的书搁在一边,这个时间其实已经说不上早,只是在雨天里看起来毫无变化。江之聆起来后就生活模式下的床垫就能收回去,他看着储物层,半回过头喊了声:“对了……”

江之聆嘴里咬着一次性清洁球,撩起眼皮看着他。

车上的帘子只拉开了一小截,大概是都习惯了在光线并不明亮的场景下做事,全然忘了在第一时间开灯。

许又今的目光飞快略过他沾着水渍的唇角,因为含着清洁球,江之聆的右脸颊一动一动地鼓起一块,眼神里带着刚起床的恹懒,无声地听着许又今继续说。

他顿了顿,才道:“每天吃冷餐速食好像不太健康。”

江之聆用一种“你居然好意思说这种话”的眼神看着他,许又今完全能想象他的心理活动,一个从医院逃出来的人居然每天依然保持着良好的作息。

这其实也不难理解,他只是不住院了,又不是真的不想活了,他知道江之聆当然清楚,但这也不妨碍江之聆每天无声地抗诉一遍,尤其实在许又今强行拉上他一起的时候。

早到在那个湖畔问他要不要一起旅行,后来到中部避难所每天敲门去工作区打杂,江之聆把这种行为评价为闲的。

许又今浅色的眼珠看过来的时候总像盛着温水一样,明明常理来说是疏离的象征,他却总是平和的,偶尔有光照过去的时候,看上去像溢出的生命力,

江之聆咬碎了嘴里的清洁球,淡淡的苹果香充斥着口腔,他身体没动,只抬手大概指了个方向,含糊道:“柜子里应该有个锅。”

“我找找。”

车上的东西不完全是江之聆准备的,出于可能会吃腻浓缩营养剂的情况,他还是接受了建议带上了几样应急后备用品,柜子深处的小锅就是其中之一。

这是中央基地里风靡一时的物品,说是锅其实也只是惯常的叫法,实则是个小型的加热容器,一开始在军队中用,后来逐渐推广到超市中,因为节能便携耐用而销量颇高。

许又今很快就把它找出来了,侧过身的时候言笑晏晏:“你想来点什么?”

储物层里物资充足,准备离开中部避难所前江之聆还补充过,他们就算在这吃上十天半个月也不成问题。

江之聆挪回靠椅上,闻言不冷不热:“随意。”

这种流程简单到只需要加热的事情,就算是候鸟临春里刚入学的小孩都知道要怎么做,江之聆更是懒得动手,他一边搓着手指上的倒刺,一边用余光看着许又今在储物层里翻出几袋东西。

“看我发现了什么,”许又今拖着调子,声音却是笑着的,“江老师,你这样我很怀疑会在学校带坏小孩。”

莫名其妙说什么。

江之聆顶着一脑门问号探过头看了一眼,表情瞬间变得有些无语,他在心里第不知道多少次感叹许又今要是进了候鸟临春一定大有建树,如果他能活着回去,江之聆一定会给他写推荐信的。

储物层的旁边放着两箱酒,酒精是江之聆的重要组成部分,到中部避难所后第一个补货的就是它们。

江之聆嗤笑了声:“放心,我酒量好得很,就算喝完一般人也看不出来。”

许又今不置可否,暗自评价他身上汇集了太多的不健康习惯。

思索片刻,他半开玩笑地接话:“这么厉害啊。”

还在中央基地里的时候江之聆偶尔被工作压力爆炸的同事拉出去吃聚餐,大家聊天他喝酒,大家吃饭他喝酒,大家喝酒他还在喝酒。最后一桌人都倒的差不多了,只剩下江之聆面不改色地坐在那。

至少目前没见过酒量比自己好的,江之聆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

许又今就笑笑,他把几个料包丢进加热锅里,听见江之聆煞有其事地开口:“比起这个,还是忌烟忌酒忌辛辣的生活比较痛苦。”

莫名躺枪的许又今:“……”

“真是可惜,”许又今摁了开关,声音淡淡,“不过你一时半会儿也吃不上什么刺激的。”

江之聆撇了撇嘴。

加热的时间不长,转不到一分钟就结束,许又今剪开袋口的时候,浓郁的奶油味顿时在车内萦绕。

明明是没什么关系的场景,时间和人也对不上,却让江之聆莫名想起了昨天晚上那个氤氲着香气的梦,他记不太清具体的内容了,只能想起一些模糊的影子。

“许又今,”江之聆突然开口,抬起眼打量着他,“你像我奶奶。”

许又今缓缓回过头来,看着江之聆的眼睛,真心实意地疑惑:“嗯?”

“我好像……”他想了想,又轻笑起来,“还没到那个年纪?”

江之聆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收敛了思绪,转过身靠回去,又是先前那副懒散的样子,“啧,算了,没事。”

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许又今想起还在中部避难所时对方曾提到过的只言片语,端详了片刻,才温声问:“你想她了吗?”

想吗?当然想。

那是江之聆再也回不去的少年期。

但是又好像掺杂了一点别的什么情绪,因为想到那些画面的时候,江之聆还是会不自觉的有些……难过。

“不算吧。”他语调平平,听不出什么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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