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渚迅速坐直身体，锁骨那处星纹已经完全隐下去了，此刻瞧着干干净净，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明淼微微坐直，她此刻衣襟敞开，配合着有些苍白的面色，看起来格外惹人心疼。

“师尊，我……”明淼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她被无光拒绝了，然后被师尊看到了那副样子。

“章师说得对，无光剑气过盛，你强行催动无光遭到了反噬。”瑜渚抢过话头，起身将无光收到了剑匣内，原先无光被她放在了桌上还没仔细看过，此刻拿在手里，无光倒是没有什么异动，反而有些亲昵在，原先有要向无锋剑变化的趋势在瑜渚拿在手里的时候也迅速退回。

“这些天，你先好好休息，莫要因为这个错过筑基。”她回头看了一眼明淼，后者正在整理自己的衣服，瑜渚想起刚刚在明淼锁骨处的星纹，皱眉，但到底还是没有问。

她从未见过那奇怪的纹路，层层叠叠，占据了一大片锁骨以及肩头，还是在鲜血的刺激下才会出现，但是又莫名觉得熟悉。

明淼盯着自己的双手发呆，伤口被灵力仔细的温养过，此刻只剩下浅浅的痕迹，血迹也被擦干净了，她扫了一眼剑匣，总感觉手上依旧有粘腻的血液在，是她自己的，也像是……

师尊，还是第一次替自己做这些事，第一次替她处理伤口，上一世为了让师尊放心，她每次下山历练，都从未有伤，就连长留山灭门那一晚，她身上也没有一处伤口，是长留山所有人都不想伤她……

明淼眼底划过哀伤，长留山何至于上一世那样的结局。

她用力握紧双手，关节处显出苍白痕迹时有一双手附上了她的手。

是瑜渚的手，她的手常年握剑，有一层细细的茧，手指细长匀称，是一双很有力量的手。

冰凉的触感平息了明淼的哀伤，她已经回到了过去，她还有师尊在身边，她还什么都没有失去，她还拥有一切。

瑜渚没有说话，她敏锐感觉到这次闭关出来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或许明淼也和她一样陷入了那个梦魇，明淼年纪还小，又对长留山感情深厚，定然是害怕梦中的事情发生。

但是还有她，有她在长留山不会和梦魇中一样，明淼也不会。

瑜渚想起那个吻，少女带着爱意小心翼翼吻上那个永远都不会回应她的人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她目光落在明淼的唇上，少女的嘴唇带着苍白，此刻紧紧闭着，瑜渚无端觉得这唇应该染上血色，应该微笑起来，低声唤她师尊。

心脏处的坚冰随着血脉的流动，寒气窜入肺腑，明淼却感觉到有些燥热，她能感觉到瑜渚盯着自己的嘴唇许久。

师尊是想亲她吗？随即又快速压下这个念头，师尊上一世对她一直都是对徒弟的态度并没有半分其他想法，应该是她想错了，但是心情却因为这个猜想无端雀跃了几分。

瑜渚的手还在她的手上，明淼动了动手指，压住自己想要和瑜渚十指紧扣的冲动，她比她想象的还要渴望瑜渚。

上一世师尊可没有对她如此亲昵过，明淼想。

察觉到明淼的手指动了，瑜渚也没有收回自己的手，刚才的明淼看起来太过于悲伤了，瑜渚希望自己可以给明淼一些支撑，师尊安抚徒弟的情绪很正常。

剑匣突然颤动起来，打破了瑜渚的思绪，她起身去看，却发现无光的剑身上迸发出了一道剑光，划破了她的手指，将那滴血液包裹吸收，而后又逐渐暗淡下去。

与此同时，明淼心脉中本和无光断开的联系又重新连接起来。

“师尊！”见到无光的剑气冲向瑜渚，明淼心下一惊，就要运起灵力抵挡时，却发现自己和无光的联系又重新建立起来。

瑜渚仔细检查着无光，奇怪，此刻看起来又和当初自己交给明淼时一样了，对明淼也没有排斥，身为化神期，她自然不可能被无光一丝剑气所伤，她只是想看看无光想要做什么。

瑜渚将灵力注入无光，掌心渐渐烫起来，是剑柄处的鲛人鳞片在发烫，瑜渚记得当初无光作为神兵她害怕练气期的明淼会被剑气所伤，特意去寻的鲛人鳞片来将保护明淼，鲛人鳞片属水，可以温和剑气。

说起来，当初带回来明淼时她求着掌门给明淼算过一卦，说这孩子属金属火，至纯至刚，心性坚硬反而会易于弯折，命中缺水，所以她才给她取名为淼，又想让东照君收她为弟子，东照君对弟子很是照顾，却被掌门拦下说此子与自己有缘。

因着掌门的告诫，她才对明淼有些上心，后来发现有个徒弟在泗峰陪着自己也不错，况且泗峰也带水，可以温养明淼的命格。

这鲛人鳞片此刻似乎和无光融合在一起了，属性相克也能融合吗？

瑜渚将剑抛给了明淼。

明淼抬手接过，无光发出一声剑鸣，随后平静在她手中，这是又接受了自己，是因为师尊永远都会原谅自己，所以无光感受到了师尊的想法也接受自己吗？明淼眼中闪过复杂，却还是握紧了剑柄。

瑜渚不动声色走到明淼跟前，握住了她的小臂。

嘶——，是之前在巷子里被瑜渚伤到的地方，明淼适当露出了疼痛的表情，一定是被看到了，这片伤瞒不住的。

“怎么回事？”瑜渚冷下脸来，她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在留仙镇，遇到了一个黑袍人，不由分说给了弟子一鞭。”明淼将袖子撸起来，露出了被火灵力灼伤的伤痕。

少女小臂上附着一片青紫还带着火灵力的残留，显得有些可怖。

是那个黑袍人，瑜渚皱眉，还是用自己的灵力将伤口的火灵力去除，又找来了药膏细细涂抹。

“是遇到我之前被她伤的，还是遇到我之后？”她问道。

“和师尊分开后遇到的。”明淼小心观察着瑜渚的神色，见其紧锁眉眼，透露出在外人面前的冷漠神色。

应该没有怀疑自己，徒弟是化神期这种天方夜谭放在话本里也没人信。

和自己分开后才遇到，不会是因为自己才导致那人拿长留山弟子出气吧，瑜渚咬牙，自己好生养着的徒弟今天受这么多伤，心里窜出一丝无名火，又见明淼小心看着自己，似乎是害怕自己生气。

更生气了，她亲自己的那股大逆不道的劲儿呢，还亲尸体，这种事情都做了，还怕当不好自己的好徒儿吗？

“自己涂。”她将手中的药膏扔到明淼怀里，头也不回的走出去。

明淼看着瑜渚离去的背影，又看着怀中的药膏，只好自己涂起来，自己搞的伤自己涂，公平。

瑜渚刚出门就接到了掌门的传信，掌门已经回来了，找自己商量事情。

瑜渚到观星阁的时候，掌门已经在那里了。

只有她和掌门在，其他人都被叫过来。

阳曦背对着瑜渚，看向星空，她们的头顶是一片浩渺星河。

“瑜渚，”掌门指了指一颗明亮的星，“三日前，本该陨落的天枢星却突然焕发出新生的光芒。”

瑜渚抬头看去，自从长留山镇守神器朔光被盗走之后，象征着长留山命脉的天枢星便逐渐暗淡下去，只怕是不日便要陨落，掌门也是因此出去寻找解决法门。

可如今那颗星却闪烁着耀眼的赤色光芒，有点像是明淼的剑气，瑜渚想着。

“几年前，我预见长留山的未来即将消散，等待长留山的是无尽天罚。”阳曦转过身来，对着瑜渚感叹。

她的右眼内闪烁着无尽星辰，发出淡淡的光。

“您的右眼……”瑜渚记得几日前掌门的右眼还未发生如此变化。

“一场奇遇罢了。”阳曦摇摇头，她的寿元将尽，此刻已是一副垂垂老矣之态，“窥探天机之人，寿元总是格外不够用。”

她笑笑，示意瑜渚坐下同她对弈一局。

“你带回来明淼那日，是长留山的未来第一次发生波动。”阳曦落下手中的白棋。

瑜渚紧随其后，落子。

“明淼至纯至刚，可过于坚硬的东西某些时候也有着致命的脆弱。”阳曦落下一子，黑子在重重包围下气数已尽，被从棋盘中拿下。

“她这些年进步很快，只是泗峰不适合明淼火灵根的修炼。”瑜渚回答道，她自己是冰灵根，会对火灵根的成长起到压致的作用，一开始还好，往后明淼进步会越来越缓慢。

瑜渚手中的黑子一下一下磕碰着棋盘，但是，她想起了梦中，明淼元婴期的修为，难道说未来的自己找到了共存的方式？

“你今日见到了无光剑，可有什么感想？”阳曦点点头，明白了瑜渚的意思。

无光剑，身为火属性神兵的无光竟然和水属性的鲛人鳞片融合了，而且更是吸收了一滴自己的血，带有化神期冰灵力的血。

瑜渚抬头，正对上了掌门盛满星辰的眼。

“明淼在你那里才能有更好的发展。”

“长留山的未来或许，也在你们二人手中。”

瑜渚回到泗峰的时候，明淼已经睡下了，但是依旧为她留了灯。

她心里有些乱，便想着打坐冥想。

熟悉的黑暗再次包裹自己的时候，瑜渚是真的想骂娘了，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