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秦依依听完樊晋的话已经有些不对劲了。
“你说什么?!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他拒绝了你,我明明,明明听到他说要把我送人……”
秦依依想起那个晚上,张贵紧锣密鼓的准备好马车,还往自己饭菜里下了药。
早有所防备的秦依依并没有吃下那些饭菜,她和张贵相对而坐,张贵见她迟迟未动筷,便有意无意的劝说。
秦依依见他如此急迫,终于忍不住质问,“你就这么着急要把我送给樊晋吗?他又许了你什么好处?”
回应她的是张贵惊愕的眼神,以及重重的一巴掌,秦依依捂着肿胀的脸,根本控制不住心里的愤怒和怨气,回过神时,张贵已经躺在了地上,自己手里的匕首提醒着她到底干了什么。
可如今……如今樊晋说的压根就不是这回事!
秦依依双眼通红,嘴唇几乎被咬出血,她一瞬不瞬的盯着樊晋,仿佛他没有给出满意的答复,秦依依能当场发疯杀人。
樊晋却丝毫不在意,甚至比刚才还要夸张的讲述着。
“真是天大的笑话,哈哈哈……张贵他到死都没想到吧,他和我在这辛辛苦苦的讨价还价,只想要保住他的宝贝女儿。
结果到头来居然是就是他的宝贝女儿杀了他,还把他变成了鬼邪,哈哈哈哈,这就是报应。”
看着樊晋张狂大笑的模样,金世元厌烦的“啧”了一声,顺手弹了颗小石子打在了樊晋的膝盖上,樊晋吃痛,“扑通”一下跪了下来。
“谁干的!谁打的我!”
金世元双眼一挑,“不知道,你刚不是说遭报应吗?或许是说中了?”
樊晋脸上一僵,笑容瞬间消失,他捡起那把桃木剑,举向空中喊道,“我告诉你们,是张贵抓你们来的,要报仇找张贵去,不关我的事!我还替你们收了尸垒了坟,你们可不要恩将仇报!”
听到这,谢予立刻想到南山脚下那个坟堆,问道,“你替谁垒的坟?”
樊晋眼神飘忽,隔了半天才哽着脖子回了他一句“多管闲事”,然后闭嘴不说话了。
秦依依冷笑一声,“他可没那个脸说,我来告诉你们,樊晋平日里装的伉俪情深父慈子孝的,实际上他根本就不能人道。
他现在这个孩子压根就不是他亲生的,为了满足他变态的私欲,他让张……我爹从外地骗了那些乞丐孤儿过来,关在地牢里供他消遣折磨,死了就把尸体扔到南山去。
那么多人的尸体,你自己知道替谁垒了坟吗?真是笑话!”
樊晋被戳中痛脚,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特别是想到自己的妻子,如果不是为了她家里的那点钱,自己何必忍气吞声看她脸色,还当着自己的面给他戴绿帽子生野种!
“笑话?谁才是笑话?你才是个笑话,张贵才是个笑话!我再好笑也没有你杀了自己的养父好笑!你们父女俩都蠢的如猪!”
金世元一听火气“噌”的下点燃了,“樊晋!张贵好歹替你干了这么多事,背了这么久的黑锅,你没有丝毫感谢就算了,还处处诋毁辱骂他,你还是不是人?!”
若不是看打不过人高马大的金世元,樊晋早就和他干起来了,如今被这样说,他也只能气得原地转圈,虚张声势的辩解道。
“张贵他老老实实给我干活就算了,我不过是让他找些孤儿乞丐来,还供他们吃供他们穿的,玩死了就死了,谁知道张贵竟然敢找上门来骂我,骂我自作孽不可活,还绝不可能把依依送给我做妾。
可你们看到了吧,事到如今死的人是他张贵,不是我樊晋!他凭什么敢骂我!他就应该替我去死!狗东西!”
而这时,只听“啪嗒”一声,捆住秦依依的缚魂绳竟然断了。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秦依依咬破的嘴角流下的血顺着下巴淌下来,半张脸都隐于血色的阴影中,犹如从地狱爬上来的修罗,秦依依伸手抹了一把脸,再抬头时,血色的双眼紧盯着的,正是樊晋。
樊晋吓得魂都快没了,早知道这绳子这么不结实,他就不该这么肆无忌惮,他二话不说往谢予三人站的地方跑去,边跑边叫着“仙人救我!”。
金世元事不关己,在樊晋抬脚的前一秒就拉着小杰往门口走,“太血腥了,小孩子看了晚上会做噩梦,我们离远点。”
云未也不必说,他气场太强,一看也不是个热心肠的,樊晋压根不敢过去,看来看去最后还是躲在了谢予身后。
谢予虽也不想管樊晋,但他不能不管秦依依,尤其是看见她身上的怨气越来越重,“你这样身体会撑不住的,快停下!”
话音刚落,秦依依掌风落下,云未早一步将谢予揽入怀中,秦依依这一掌不偏不倚打在樊晋胸前,谢予仿佛听到了肋骨断裂的声音,樊晋吐出一口鲜血,身体缓缓倒下,竟是当场身亡。
樊晋死了,可秦依依这边却也不好受,缚魂绳这种专门对付鬼邪的法器,要想强行挣破,不仅需要极强的力量,所要承受的痛苦也非常人所及。
她拼着这一口气杀了樊晋,但身体也因为怨气太多而承受不住,只见秦依依的皮肉如同漏水的筛子,整个人都开始渗血,不一会她便如同从血水中捞上来一样,已然看不清五官。
谢予点下几个止血的穴位,竟是一点用处也没有,他只能一边翻着药丸袋子一边道,“你撑一撑,我找找有没有止血的丹药。”
秦依依却握住了他的手,“不……不用找了,别让我哥看见我这个样子。”
谢予回过头看去,发现云未已早一步站在了门口的位置,挡住了屋外的视线。
“我……我哥说的对,如今我也算是害人害己了,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本来就行将就木,如今大仇得报,也算死而无憾了,谢……谢你们。”
一句话完,秦依依嘴里的血就没停过,谢予只能不停的用衣角给她擦血,好让她不至于被自己的血给呛到。
“我……我知道你们想从我这知道什么,我可以告诉你们,我……我师父……”秦依依的话却来不及等她说完,只听金世元大呵了一句“是谁”。
屋外几十枚银针直冲谢予和秦依依射来,云未丢出竹笛,堪堪挡住了谢予前面的几枚,剩下的其中一枚却直接插入了秦依依的太阳穴,另一枚则插入了她画着黑色百合的脸,对穿而过。
秦依依嘴皮动了两下,最终还是未能道出口那个名字,倒在了谢予怀里。
谢予的身上粘上了秦依依的血,热烈滚烫,如同在肌肤上灼烧,而秦依依的手却慢慢在他手里冷去。
谢予看着她已然面目全非的脸,轻叹一声,心里五味杂陈。
屋外金世元已经去追人了,小杰急冲冲的跑进屋来,看到的只有秦依依的尸体,他大喊了一声“依依”,瞬间红了眼眶。
“依依她不是坏人,她只是报仇心切,走了歪路,本就是樊晋和张贵对不起我们!为什么依依要落得如此下场?为何不是他们被挫骨扬灰!镇上的人还夸赞他樊晋是好人,真是瞎了眼!”
“对,他们不仅瞎了眼,还愚不可及!当初我爹也是这样,被他们说成是贪官,连一口饭都不愿意给我们兄妹两吃,害得我死了,害得依依走上这条路!都是他们害的!”
小杰此时心绪大乱,他本就是鬼邪,最忌横生怨气,依依的死他已经怪不到张贵和樊晋这两个死人身上,屋外射银针的人也压根不知道是谁,无处宣泄的情绪竟然怨上了西子镇上的百姓。
谢予按住小杰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一点,“一个人的是非善恶,世人并不能单纯的仅凭几件事便能判断,你不要入了死胡同。”
“依依炼的鬼邪是杀害自己父母的人,是被樊晋无辜虐杀的孩童,引诱的是心怀不轨的恶人,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确实做错了事,她手上鲜血无数,炼制的鬼邪势必会引起人鬼两界动乱。
樊晋看起来是个好人,他做善事捐善款,被镇上的人人人称赞无可厚非,世人只看显示在人前的那副脸庞,这副脸庞可以伪装,可以变幻,是非善恶,世人如何仅凭几件事就可分辨?”
小杰“啪”的一声打掉谢予的手,“怎么不能分辨?!是他们自己又蠢又瞎!”
谢予被猛的打得往后退了一步,还未站稳却忽然落入了身后人的怀里,看到谢予手背上被打红了一片。
再抬头时,他看向小杰的眼神已经全然变化,就如同当初他问小杰恨不恨七音公子时那样。
“世人不可辨你该如何?杀尽世间人吗?你若是想,我可以帮你。”
没想到云未居然说出这样的话,谢予吃惊的同时仿佛又觉得在意料之中,他反握住云未的手,眼神示意他不要火上浇油。
云未却全当不知,他继续蛊惑道,“世人愚昧,好坏不分,善恶不辨,还无辜搭上救他们的人,你若是想杀尽世间人,我可以帮你,或者你想变得更强,我亦可以帮你,你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