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林冬至发现，阳阳肩头都在发抖的时候，一下子慌了神。

“不哭不哭，”林冬至手忙脚乱的给人擦眼泪，摸遍全身上下，也没找到柔软的东西，直接撩起衣襟糊在脸上。

“你要是接受不了我当你男朋友，就把我当你哥，当你爹也成，只要别拒绝也别疏远，怎么都成，随你。”笑着说出口的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把刀子，钝钝的割心。

阳阳听见他哥说，要说清楚那块，心神就乱成一片，脑子里什么都思考不了。

林冬至看着眼前这双眼睛，如水一样澄清，甚至能看清自己的身影。

硬撑起的洒脱，林冬至不清楚自己能维持几秒，终是伸出手，摸摸阳阳的头，说是以后随意，估计，再这样心无芥蒂的触碰，就难了吧。

“回去吧。”

林冬至话音刚落，一下子就被阳阳揪住，“哥，你真的喜欢我啊？”

阳阳小鹿一样的双眼，睫毛扇子一样上下忽闪，林冬至想，距离近一些，应该是能感觉到豁起来的风。

林冬至拉起阳阳的双手，捂在心口，阳阳能清晰的感觉的，胸口传来的急促有力的心跳。

“喜欢你，哪怕有一天这里不跳了，还是喜欢你。”

阳阳有些害羞，想把手缩回来，但是被林冬至死死压住不让。

“我，我也喜欢你。”小小声，差点自己都没听到。

“不是当我爹的那种喜欢。”怕眼前人没听到，阳阳又强调一遍。

几乎是同时，阳阳被狠狠地鞠在了熟悉的怀抱里，矮了一个头的身高，小了几码的身形，从后面看，快看不到一点痕迹。

耳边是雷鸣般的心跳，远处是喧嚣远去的一江河水，六月的天，热辣滚烫，谁也不知道，在这正午的河堤上，有一对少年，紧紧相拥。

不知过了多久，阳阳感觉自己快喘不来气，微微挣扎几下，但是被无情镇压，继续困在某人怀里。

“热……”。

无视，甚至更紧了些。

“哥，哥，热。”阳阳唯一没有被禁锢的地方发挥了作用。

“中暑了，你就没有……，”顿一顿，咬牙说出那个称呼。

火速恢复自由，就是目光有些直白，盯的人难熬了些。

阳阳有些害羞，双手捧着他哥的脸，转过去，“别看我，看路。”

“我们俩现在是搞对象，你是我男朋友，我们是一毕业去领证，办酒席，百年后埋一块的那种关系，对吧。”林冬至不放心，还需要确认。

“嗯。”

这一刻，山间的风，四时的物，都是见证，两个少年，手拉手，奔跑在一望无际的翠绿里，一路远行。

午饭不出意外，迟了，俩人在厨房乒乒乓乓，鼓捣出一锅米饭，阿奶看着早上没吃上的泡菜，出现在午餐的桌子上，并且有此仅有这一个菜，有些纳闷，家里备的吃食可不少，这是什么情况，从来没给娃过过这样清苦的日子，今这是体验上了。

“阿奶，中午我俩刚干了个重要的事，有些迟了，晚上我们吃大餐。”林冬至面不改色的解释，一派郑重。

阳阳在对面噗噗的笑，还真以为这人脸皮厚呢，等瞅见那泛红的耳根，心里腹诽，也没有那么淡定嘛。

阿奶狐疑的瞅瞅，今天总觉得这俩不正常，“你俩干啥了？”

咳咳，阳阳呛了一口米饭，脸通红。

“这孩子，这么大了，吃饭还不小心。”阿奶心疼的拍拍孩子背，这是干米饭不好咽，“阿奶给你烧个汤啊。”

“乖乖们，等着啊，一会汤泡饭，也好吃。”阿奶快手快脚烧水打蛋放虾米紫菜，一会会，热热的汤就好了，浇在米饭上面，一碗汤泡饭就好了，不算丰盛，但是吃的也舒服。

祖孙三人刚放下碗筷，打算歇息，门外梁叔的声音远远传来，乐乐从林冬至怀里跳下去，蹦着去院门口开门，大黄咪懒洋洋的从房梁跳下来，也跟了出去。

“婶子，过几天就端午了，我来给你送粽叶。”

梁叔走的有些急，嘴里说的轻快，脚下步子是一点没耽搁。

“我听渡河的人说，你家大门被车堵上了，可是有啥事？”

刚刚几个人过河要去对面村子赶集，在船上捂着嘴神神秘秘，说是大清早被车堵上了，要赔钱什么的，一听就是婶子家出事了。

他直接一竹竿就往回来调，不管那几人骂骂咧咧，把人撇河边就跑了。

拍拍跟乐乐一样频率蹦过来的阳阳，“又长高了。”

“真的啊，叔，再长一长，我就快一米八了。”阳阳觉得，他哥长那么高，看着可有气势，他也要赶紧努努力。

“嗯，再差六厘米就到了。”梁叔调侃，看婶子和阳阳的样子，不像是出啥大事，也放下心。

“叔，我给瑾哥打电话，说你抽烟。”

“别别别，”梁叔赶紧摆手，“我可没抽，你别诬陷我。”

梁叔自己妹子不怕，甚至以前不太来往，但是对唯一的外甥喜欢的紧，前几年冬天老咳嗽，孩子坚决要求他戒烟，慢慢也就不抽了，省的被没完没了的念叨。

“我去看看大门口怎么回事？”梁叔说着就要开溜，怕被小家伙告黑状。

“叔，是我不对，昨晚回来迟了些，把车扎大门口，今天忘记挪了。”林冬至估摸着是这个事，只是没想到会传成这样，还惊动了梁叔。

“哎呦，这一群婆娘，净说瞎话。”梁叔气的一拍大腿，就要回去找那几个算账。

阿奶赶紧拉住，把准备好的各种熟食给装上，“刚好你来了，本来打算下午打发俩孩子给你送，这下可是给崽崽们省了一趟路。”

“再过几天就是端午，记得早早来家吃粽子，香包也得挂上。”阿奶叮嘱，梁叔跟晨曦是一辈，阿奶总是不自觉的当孩子看。

“好。”梁叔来的快，走的也快，估计是还想着逮那几个人。

乐乐和咪咪两个，送梁叔去了，一个人来来往往，背影总是有些孤寂，现在身后跟着两个小可爱，也是有了些热闹的意思。

催着阿奶去休息一阵子，连着几小时费神，很是伤人，那些密密麻麻的线头，阳阳看一眼都觉得眼睛疼，也不知道阿奶是怎么一根一根排列好还带暗纹的。

这些年，阿奶养他很辛苦，所以他也在努力的加油，争取花费少一些。

学校的制度特别好，年级前十，不要学费，年纪前三，什么书本费资料费都不需要，甚至饭卡都每个月给发一百块钱，虽然不多，但是偶尔应急也够。

现在，阳阳看一眼他哥，心里比乐乐偷吃的那巢蜂蜜都甜，他也算是有家室的人，要更加努力学习，照顾好阿奶，养好男朋友，明年考个好大学，赚点奖学金，再挣点家教什么的，回头工作了，就能养家糊口了，不能苦着他哥。

毕竟，他哥千里迢迢，跟了他还要来回奔波，他可不能负了人家。蔬果零食，鲜花礼物，银钱饭食，可一样都不能少。

阳阳喜滋滋算着手指头，拉着他哥上小阁楼，翻箱倒柜，把自己所有的小金库都拿出来，一样一样上交。

林冬至看着献宝的阳阳，从小时候的硬币到现在的大钞，孩子家当竟然不少。“我这是傍上大款了。”

“哥，我好好学习，以后找个好工作，挣的钱都给你。”阳阳觉得，这段时间，都是他哥在付出，现在还被他骗了来，他马上高三了，没有财力也没有时间，太委屈他哥了。

林冬至心里感动到无以复加，这个小孩，怎么就那么能讨人喜欢，“好，我等着你挣大钱，养咱们家。”他终究也是有家的人了。

收拾好零零碎碎，林冬至被阳阳摁着补觉，自己坐在书桌前装样子写作业，嘿嘿，他哥好像很喜欢那个四叶草，一会醒来给他个惊喜，就当是简易版定情信物，在一起的太仓促，回头再鼓捣个大的。

林冬至侧躺在床上，看着阳光从窗外漏进来，给阳阳裹上了一圈金边，慢慢的模糊了轮廓。

确定他哥睡着后，阳阳轻手轻脚收拾好桌子上的书本，快速从抽屉最下层摸出来一个盒子，打开赫然是几色丝线，一个绣绷。

跟着阿奶学了好几天，只得个大概，本想慢慢来，反正也没打算说出来这个秘密，没想到各种巧合，他哥太猛，一下子就在一起了，措手不及，嘿嘿。

林冬至一觉睡醒，窗外已经有些灰暗，黄昏在地平线的尽头，快要消失殆尽，床头那一盏夜灯，发出微微的暖光，提醒这个晚起的人，你不是一个人。

旁边的枕头上，安静的放着林冬至第一次来家里时穿的睡衣，细看，却与当时有些不同。

同色的四叶草，绣在与阳阳睡衣相同的地方，只是针脚深浅不一，线条也不似以往流畅，甚至叶瓣都不一样大小，但是，怎么看都透出一股认真劲。

林冬至拿起衣服，才发现底下还藏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哥，以后你的幸福，我来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