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西妍等得心焦。

那两个人并没有告诉他什么时候会合，在哪里等。

她也曾去四楼透明书房，但发现那是堵白墙，进不去。不奇怪，以前去那里的时候都是做着梦去的，现在以自己的肉身根本进不去。

辛西妍和余秀淮已经交换了电话号码，拨了好几通，听筒里却一直提示您拨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这是几个意思？

我在哪儿等啊？

今晚还进梦吗？

辛西妍已经穿戴整齐，抱着手机，板板正正躺在床上随时待命，可这身体今天也不知怎么了，一沾到软乎乎的床垫，眼皮就不听自己使唤。

梦境世界在召唤她。

不一会，辛西妍便感觉自己的意识越来越丝滑地沉降，直至一片全黑。

本以为会做梦，哪知刚睡着一小会，就感觉有人在晃她的手臂。睁开干涩快卡住了的双眼一看，颜离的脑袋就悬在上空。

正俯视自己。

这么一大帅哥，黑漆漆的夜里就那样深情凝视着她，任谁都会觉得自己在做梦。

两双眸子就这样长久对视，谁也没有离开谁。

辛西妍默默的沿着自己的大腿往下，捏出两根手指对着肉使劲拧。

嘶——疼死了。

颜离眨了一下眼，头伏了下来，越来越靠近她的脸。辛西妍心脏怦怦跳，但特想把头抬起来给他一脑壳。

现实中她也这么做了。

可当伏地起身的时候，颜离迅速离开，辛西妍从床上弹起来，心里惋惜这一击没有得逞。

她忽然想起什么，火噌地一下冒起来，“你怎么进来的？”

“又不是没进过，别管了，我们要进梦。”

辛西妍突然兴奋。

来到四层的时候，她看到余秀淮也在。

颜离走过去和余秀淮并排站在一起。

真是男帅女美，好一幅美景。她真想拿出手机把他们框在一起，同时又在心理比量了下如果自己站在他旁边，会不会有这样的效果？

答案是——

会逊色一些些。

夜晚八时许，准时进梦。

三人来到颜离的民国泛黄古旧的清冷街道上。

辛西妍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我记得你说，梦茧镇已经很久没有出现魇鬼了。”

颜离颔首，“对，最后一个魇鬼于1983年被我杀死。”

辛西妍挑起杏核圆眼，“那看来，你还没有杀光。”

颜离沉默目视前方，只给了她后脑勺，连头都没回。

余秀淮说明目前情况：倪忠斌已死，故他的梦境残影只剩短短两日，必须要快速查看。

三人来到倪的残影中，不出所料，这家伙两日来梦境色气满满，对象五花八门。

但是出现最多的，还是何文岫的脸。

而且这个老色批对何文岫施展了凌虐。

如果一个人在现实当中迫不得已，只能收敛的话，那么在梦境世界，他的本性便会展露无遗，那是一种淋漓尽致的恶。

上也便上了，辛西妍向来没有那种贞操节烈观念，但是侮辱人她受不了。

谁敢对他做这种事，看他不把它脑袋拧下来当球踢，把它根子扯断不能人事，把它扔到男人们爱的海洋中好好当个O，把它祖宗十八代骨头渣子挖出来使劲踩。

余秀淮的脸也已经成了一条皱黄瓜，嘴里禁不住发出了一声，咦惹。

太恶心了。

“他的梦里有魇鬼吗？”余秀淮问。

三人反复检查，最终结论是没有。

辛西妍问，“那有那个黑洞吗？”

“并没有。”

“没看到。”

奇了怪了。

“何文岫的梦境范围要更大一些，会不会她的梦里有我们没有检查到的地方？”余秀淮皱眉凝思。

***

警局内，侦查人员又分析着那支圆珠笔，无甚特别，就是超市里最便宜最常见的那种。

白色手套捏住粉色外笔套，拿出里边的笔芯。

经何文岫所说，这支笔是倪忠斌从她那里顺走的。

但事情有点奇怪，如果这是凶器，表面却检测不出任何血迹。笔芯上有何文岫的指纹，笔套上反而没有。

笔套上干干净净，按理来说这不正常。笔芯的油脂显示有移动过的痕迹，笔尖有些微漏油，显示这支笔最近才用过。

一只正在使用的圆珠笔怎么可能没有指纹？

凶手行凶的时候特意擦除了指纹吗？

凶手若是何文岫的话，以她的力气和准头，根本不能精准刺进被害者脖颈。

况且屋内也没有何文岫的脚印，纤维组织。

除非她是一个老道的，有预谋的杀人犯，盘算了许久，戴了手套，穿了鞋套，而且力气大准头好，懂得规避监控。最终还懂得擦掉指纹。

这个身材纤弱的女大学生能办到吗？

***

颜离、辛西妍和余秀淮三个人又走在了夜半小区诡异清冷的主干路上。

这是何文岫第三日的梦境残影。

需要再检查一遍，而且是极其细致的。

三个人分兵三路，余秀淮负责东北半边小区，辛西妍负责西南半边小区，颜离检查所有的居民楼内。

辛西妍游荡在夜里11点多的无人路上，一直走到了小区西门，终于发现了梦的边界长什么样子。

是一堵黑墙式的实体，向上看，向左右，看，无边无涯，她非常想用手触摸，脑子中又升腾起颜离板着脸的警告：

“别乱动。”

“别乱走。”

“ Don't touch anything……”

辛西妍撤回来了蠢蠢欲动的手，还是谨慎点好。

一个区域一个区域的探查，进行了大概有十分钟左右，暂时没发现什么。

会不会在树冠上？辛西妍没有那二位的能力，只能仰着脖子围着树，挨个查看。

夜晚又黑，脖子抻得好累。

她正想往上蹦高，就听见手机响。这手机是颜离在进梦之前嘱咐她带在口袋里的。辛西妍还奇怪，梦里能用手机吗？

现在她知道用处了。

来电话的是颜离。

可她记得没有要过颜离的号码啊？这人是怎么操作的？

迟疑接起电话，电话里传来这男人的声音，被告知有线索了。

等十分钟之后，辛西妍从西头奔袭到东头，赶到居民楼六层时，她已经跑到快断气。

就是倪忠斌所在25号楼的6层，在通往天台蜘蛛网密布的阴暗夹角处，一个小小的幽黑洞口赫然在目。

这次黑洞的边缘比上次清晰多了。

而且中间的轨道也形成了一条细线。

辛西妍仰着头望着它漾动的边缘，有一种面对深空的恐惧感。

她第一时间向颜离望去，却冷不防对上他回望的眼神，两个人不约而同又将视线转向余秀淮，在人心中都有一个念头。

进去。

颜离首先升至半空，在靠近黑洞的地方稳稳停住。他又向下看了眼，辛西妍和余秀淮脸上表情双双紧绷，呼吸似乎都止住了。

紧张。

他并拢四指慢慢接近。

初感觉，就是一股凉意浸染了指尖，如同将手伸进了冰水。下一秒，那种彻骨的冷霎时间传导至全身。

颜离一个战栗，感觉脑浆都被冻住，有点像冰激凌吃猛了造成的短暂僵硬。

下面的余秀淮和辛西妍看到颜离身躯有一瞬间的抖动，都开始憋气。

试验了一会儿，除了冷，手部倒是没什么异常，颜离说了句“里面很空”，便继续前进。

突然，一股异样的吸力瞬间吸住了他的手臂，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拽他。

“糟了！”颜离猛地回头伸出另一只手臂，大声喊。

“拉住我的手，快！”

来不及反应，离得稍近一点的辛西妍想也没想立刻拽住颜离手腕，另一侧又伸向余秀淮。

三个人连成一线，被一股巨大吸力吸入了黑洞中。

辛西妍原本以为自己会遇到黑暗，哪知进去一瞬间之后，视野当中一个闪现的居然是一个建筑物的外墙。

外墙老旧而残破，流着脏兮兮水渍，估计是下雨往下淌，瓷砖风格也是年代感的细长条瓷砖。还没来得及仔细观察，一股急速下落的下坠感登时引爆辛西妍所有的感官神经。

三人互觑一眼，完球子。

他们要掉下去了！

关键时刻，颜离不知挽了一个什么手势，辛西妍眼前天旋地转，整个视野居然打了横。

下一刻，身子一个缓冲，她感觉掉在了松软的杂物堆上。

垃圾堆特有的酸腐气息直冲鼻子，她低头一看。

果不其然，坐在了垃圾山上。

不是垃圾处理中心的垃圾堆，而是在一间屋子里？！

辛西妍环视四周，发现这个房间居然有台灯在照明，视物勉强清楚。但是有一点，所有家具地板物品就像半透明一样。

“也是个梦境残影，正要消散。”颜离首先站起身。

余秀淮转头说，“要马上找线索，消散了就不好办了。”

三个人又是分别行动。

这屋子真邋遢的要命，各种泡面，易拉罐，饮料瓶子，外卖快餐盒塑料袋……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辛西妍扒着垃圾捏着鼻子走到一个窗户前，突然发现窗台底下贴着一排东西，有各种照片，照片中的人物各异，面目都不相同，但有一点，都是年轻人的个人独照。

该不会又是个连环杀人犯吧？辛西妍直觉又上来了。

辛西妍叫余秀淮和颜离来看，余秀淮也咦了一声。

颜离站在屋子正中间，环顾四周，喃喃了一句，“这屋子是属于谁的？”

三个人又去找证件，辛西妍正在翻找抽屉的时候，忽然听见颜离从另一个房间大吼一声。

“快离开，残影要坍塌了，抓住我的手。”

辛西妍眼角余光瞥见屋子的一角，正像粒子一般消散成烟。她头皮疏忽一紧，像被狗撵一样慌忙疾奔到颜离身侧，在溃散的前一刻抓住了他的手。

“我们去哪里？”她听到自己口中传来的声音飘渺，无着无落。

下面的话她便听不到了，只觉自己落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时间感被拉的极长，辛西妍只觉一切在变慢。下一秒出去的时候，她终于听到了颜离回答的末尾。

“……别人的梦。”

“啊！”

跌入视野里的，是一大片白茫茫的天地。雪在安静地落下，绵密无声。

“嘶——”辛西妍裸露在外的皮肤立刻感觉到冷意，正在结鸡皮疙瘩。

“可是，是谁的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