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
【检测到忠诚度变化,发布日常任务。】
【日常任务:帝王恩泽,雨露均沾,请宿主今日内前往林霜言府邸共赏夜色。】
陆宵:……
他正被卫褚惹得心烦意乱,坐在马背上,眉眼一耷,半分不想干活。
他找借口道:“难得的休沐日,还让朕去打扰林霜言,岂不是招人讨厌?”
“明日再说。”
001则道:【这不妥吧……】
陆宵眼也没抬,奇怪道:“哪里不妥?”
系统“滴——”得一声。
【友情提示:若任务失败,新科状元林霜言忠诚度-10,亡国危机增加20%。】
陆宵挺直的腰背一拐,差点从马背上摔下去。
——不妥、太不妥了!
他气道:“你说话就说话,别威胁人行不行?!”
001无辜摊手:【系统设置,自动触发。】
如此一来,陆宵想不去都不行了。
他深深生出一种被撕扯的疲惫感,干脆快刀斩乱麻,一夹马肚,驱马走在了前面。
卫褚看他加快了速度,也让马匹小跑起来,跟在他的身侧。
“陛下想去哪?”
冬日天黑的早,还未到酉时,天色便隐隐擦黑,城门在道路的尽头融成一个模糊的阴影。
陆宵不想节外生枝,随口道:“回宫。”
卫褚却不信,笑道:“临近年节,京中灯火璀璨,夜市哗喧,陛下不想看看?”
陆宵瞥他一眼,有你这般乱臣贼子在侧,朕再好的心思也都磨没了!
他冷哼一声,义正辞严道:“公事繁忙,朕无心于此。”
“……陛下勤勉。”卫褚听出了他的拒绝之意,唇边的笑意渐散,随口恭维了几个字。
不要着急……
他告诉自己,最多再过半月,一切都会尘埃落定,他想要的东西,想做的事情,自然也都会得偿所愿。
他一下一下摩挲着腕间的白玉珠串,视线晦涩,落在马侧那把莹亮凛冽的长剑之上。
他故意放慢了马速,跟在陆宵的身后,凝视着那张隐在朦胧夜幕中的侧脸。
他记忆中的陛下,几乎一半都是颀长的背影、英俊的侧脸,以及被他挂在马鞍上的银白长剑。
如今想想,连仅剩的几面都随着时光消散而逐渐模糊,唯独那种感觉却经久不散,融进了他整个身体。
强大、温暖,像被阳光普照,温柔地注意到藏匿在角落里的他。
而如今,那个恍惚的幻影似乎又重新凝实。
他盯着前面那个挺直的脊背,眼睛微微发亮。
可没想到,如此美好的画面,却被一道人声突然打破。
“卫将军。”
那个背影勒马转身,澄圆的眼睛不含一丝温情,“今日多谢,天色渐暗,还请早回吧。”
两街路口处,陆宵坐在马上,神情冷淡地看着他。
他陡然从幻想中惊醒,连那种融融的温暖也尽数消失,他面容倏变,漆黑的眸底翻涌着夜色,死死地盯着那张脸。
“是。”他缓缓张口,一字一顿道:“……臣告退。”
陆宵转身便走。
卫褚还站在原地,001回头看了他一眼,被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一刺,瑟缩得落到陆宵的怀中,不解道:【宿主,你怎么老惹他生气,明明一开始他的忠诚度是最高的!怀柔……怀柔懂不懂啊!】
陆宵摇了摇头,抬手,抚上了挂在马鞍边的长剑。
“朕在马球场上接下此物时,便知道……”
“朕越好说话,他越步步紧逼。”
“朕为何还要给他好脸色?”
001开解他道:【忍辱负重,容人所不能,才能换来长治久安,盛世太平啊!】
“错了。”
陆宵敲了敲它洁白的脑袋,微微笑道:“一退再退,只能换来得寸进尺。”
他的眼神平静而冰冷,“既是朕的臣子,当然该为朕与天下,沥胆披肝、尽忠竭力。”
“朕给他机会,但他是要再执迷不悟,也不要怪朕不讲情面。”
001:……
这不对吧。
他缩在陆宵怀里,瑟瑟道:【……宿主,你好可怕。】
“有吗?”陆宵无辜地眨眨眼,满脸无奈道:“只能说他们欺人太甚呐。”
001生怕他做出什么超脱之举,提前给他补课道:【宿主,先说好,攻略对象是不能杀的,他们肩负小世界气运,死一个都会使小世界崩塌!】
陆宵无奈:“……朕有那么残暴?”
“朕当然不会要人性命,毕竟……”他幽幽补充道:“天下多的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法子。”
系统气得用小翅膀砸他:【……更可怕了qaq。】
逗弄了001一通,陆宵也肉眼可见得轻松起来,他加快了马速,走过两条街巷,林府近在眼前。
不同于明公侯府的奢华贵气,林府布局不大,清新雅致,门楣上悬挂着一块漆黑牌匾,上书府名,笔锋凌厉,尽显风骨。
陆宵上前叩了叩门,尚未用力,门却“嘎吱”一声,被他敲门的力度推开了。
前院简朴干净,回廊里点着灯,烛火摇晃,照亮了青石长阶。
陆宵:???
他回头看了看不敲自开的门,又想了想系统任务,权衡之下,还是朝前迈了一步。
内院之中,隐隐的人声顺风而来。
陆宵摸不着头脑,只能慢慢走过去,正好看见林霜言面无表情地站在屋前,大开的房门里,小厮忙进忙出地收拾着东西。
似是听见响动,他忽然朝门口侧目,视线相触之时,一如既往的神情冷淡,眉眼疏离。
【林霜言忠诚度-5。】
系统声与林霜言冰冷的嗓音同时响起,林霜言一身浅云常服,冲他跪地行礼道:“陛下。”
陆宵:……
他转头,和要笑不笑的001大眼瞪小眼。
他笃定道:“他就是单纯的讨厌朕这个人。”
001宽慰他道:【也许……他讨厌休沐日见上司,上司不请自来,上司私闯民宅?】
陆宵:……
“听你这么一说,朕也讨厌自己了。”
“平身吧。”他面色很苦得笑了一下,抬手虚扶起林霜言,扭头,朝四周打量着。
天色昏暗,府中却灯火寮亮,三五小厮热火朝天地在东厢房内忙活,里里外外搬弄着东西。
一筐筐书籍挂画,文房用具堆积在院中,散落的书籍很杂,多数是水利民生,医药田亩之类的。
陆宵看得奇怪,问道:“爱卿在干什么?”
林霜言肉眼可见的心情不好,声音比以往更冷了三分,“书房杂乱,仆从正在收拾。”
正说着,几个小厮提着书筐而来,朝他询问道:“大人,这些书还放归原处吗?”
林霜言的视线静静落入筐中,精心线装的书籍被肆意撕扯,书页残缺,页扉脏污,零零乱乱,满目疮痍。
他沉吟许久,才死气沉沉地吐出两个字,“不必。”
“脏了,扔掉。”
陆宵站在一边,看着破损的书籍暗自奇怪,书筐还接连不断地从东厢房中抬出,他两步上前,朝屋中走去。
只见原本干净整洁的房间竟像也是被洗劫了一般,书架倾倒,笔墨凌乱,纸张书籍纷纷扬扬地散落一地。
他满脸愕然,退了回来,转头问道:“……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京中治安已经如此不好,都有梁上小人胆敢来洗劫官员府邸了?
“无事。”林霜言却垂下眉眼,漠然道:“家中长辈来访,让陛下见笑。”
……长辈?
这个回答超出了陆宵的预料,他眼睛圆睁,心中思忖着:什么长辈如此霸道?
只是林霜言显然不想细说,他静静站在原地,清俊的神色霜寒如冰。
又等了一会,混乱不堪的书房终于被收拾一空,只剩摆在主位的桌椅和空荡荡的书架。
林霜言迈步进屋,久久盯着那套桌椅,几番纠结之下,还是出了门,坐到了院中的石桌石凳上。
仆从抱着刚刚买回的笔墨纸砚匆匆而来。
“书房的东西全部换掉。”他接过笔墨纸砚,自己开始研墨,陆宵则被他这一串的举动弄得满脸迷糊,走过来道:“爱卿……?”
月色之下,陆宵在平铺的纸上投下一个剪影,林霜言正低头写字,直至被挡住光亮,才抬头。
他站起行礼道:“陛下恕罪,臣家中繁乱,怠慢了陛下。”
“无事。”陆宵冲他摇了摇手,低头,俯视着他写了几个字的纸张,奇怪道:“《上君赋》……多久没见过的东西了,为何要默这个?”
此赋出自氏族大儒之手,自诩名家之作,讲的就是君臣父子,纲常伦理,前朝极为推崇,他父皇却说迂腐寒酸,从不让他念。
林霜言默着文章,面无表情道:“家中长辈教训,臣不知君臣,不尊父子,罔顾人伦,自该思过。”
他面色冷冷清清得像蒙着一层薄纱,既不生气,亦不辩驳,甚至面对陆宵,也无心顾全礼仪,不像反省知错,反而像是习惯到麻木。
不过片刻,洁白的纸张便已落了两行字。
《上君赋》五千余字,词句艰涩难懂,纸上谈兵,满篇不知所谓,也不知道林霜言是如何背下来的。
这般无用之物,比起用来思过,更像是搓磨人的法子。
他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瞬间对那位不知名的长辈没什么好印象。
“别默了。”他按住了林霜言的手腕,反手把他一把拽起。
“走。”他提议道:“出门,散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