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细节上略有不同,但大体是一致的。
许听澜颔首:“而且不止外面那一层,就连里面防止同族随意外出的阵法也被照搬了过来。”
莫子占心下觉得怪异,还隐隐感觉到不舒服。
隐日原的结界和阵法布法奇特,从未在其他的书册上有过记载,完全是狐狸自个想出来的,是独属于它的心血,怎么这会儿就被挪到十方神宗了?
许听澜双指又点在了图上好几处,继续说道:“而且这几处阵式改了。它当初设阵,是因为族内总有不懂事月狐仗着有天龙庇护,就到处往外跑,它得设法去拦着。”
毕竟并不是世间的一切都会给天龙面子的,要是半路遇上个魔物抑或者邪修,哪能管这么多,还不是先吃了再说。
因此,狐狸特地弄了个解谜阵,不仅它自己可以玩得开心,而且保证能到外边去闲逛的同族,都是有一定本事和脑子的,不至于不明不白地被吃掉。
它……分得好清楚。莫子占琢磨着这个称呼,心思跑偏了一瞬,嘴上倒是跟上了话:“可是眼下宗门里的这个,把所有出口都给封死了。”
本该用以阻挡外客的结界留了个缺口,反倒是出去的路给堵死了。
莫子占眼眉皱了起来,喃喃道:“可是仲吕仙君为什么会弄这个,难不成是……”
许听澜冷冷打断:“做到这个份上,主持布阵的仲吕必不可能不知情。你犯不着一直觉得仲吕是受太蔟蒙蔽的。”
听着许听澜的语气,莫子占不敢说,但他总觉得自家师尊在吃闷醋。
虽然不知道师尊到底是哪里来的酸意,但莫子占一时间心里还是觉得好玩,又不敢表现出来,硬压着嘴角,为自己辩驳道:“我没有这么觉得。”
他往前凑了凑,打算反将一军:“师尊为什么老觉得我会偏心仲吕仙君呀?太冤枉了!”
许听澜瞧着莫子占,并没有说话,但架不住徒弟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近,好像他不给出个确切的答案,就不肯罢休一般,总算是把他藏在心里许久的一通矫情话给逼了出来:“以往……你总提他。”
许听澜对代舟本人都没有太多了解的兴趣,更何况是她的几个徒弟,顶多是偶尔从长廊经过,能听其他宗门弟子提说,有一个脾气暴躁的,有一个在外面当国师,还有一个不喜欢和人说话,只喜欢养小妖怪。
可莫子占就不一样了。
对于初入十方神宗的莫子占来说,他的日子过得平实又无趣。牙山城一事后,那些个师兄师姐就再不敢带着人到处乱逛,所以他待得最多的地方,除了藏岁小筑,就是堂学。
顾相如是掌管戒律的仙君,去上堂学难免会和他打交道。一开始莫子占还会老实挨骂,后面被骂多了,气性上来了,心里憋不住气,就会开始找师尊诉苦,说今日仲吕仙君又教训他什么,又说今日仲吕仙君被他怼得无话可说……这种情况,直到许听澜让莫子占不爱上堂学就不去后,才得到了改善。
许听澜倒不至于真觉得莫子占和仲吕有什么,就是单纯地觉得不痛快。
哪怕莫子占言辞里多带讥讽,但他就是不乐意听徒弟太多提及那些不相干的人。只是这份不痛快,从前只有个师尊身份的他没办法明说,现在就不一样了。
身份不同了,底气自然也足。
“我不喜欢你提他。”许听澜镇定道。
莫子占咋舌,揪着眉毛问:“别人知道堂堂星玄仙尊这么小肚鸡肠吗?”
许听澜看了他一眼,没有搭腔。但莫子占已经看懂他眼里的意思了,星玄仙尊从来就没有管过别人怎么看他。
莫子占低低地笑了一声,虽然被“冤枉”了,但心里却甜滋滋的,人也变得黏糊糊的,一下就跟块牛皮糖似的,粘在了师尊身上,怎么扒都扒不下来。
“所以师尊有没有什么头绪?”莫子占问。
“头绪算不上,”许听澜任由人贴着,一点不自在都没有,认真答道,“但有件事你应该不知道。”
莫子占:“什么?”
许听澜回道:“仲吕是只狗妖。”
啊——啊?这么突如其来又石破天惊的事,莫子占确实是不知道的。
别说是本就与之算不得熟悉的莫子占,除了修为比顾相如高的许听澜,或者其他诸如青魇、支支、吾吾等对气息比较敏感之流,就没其他人知道这事。
许听澜偏头一看,莫子占神色还有点呆滞,最后浑浊地吐出一句:“以前怎么没发现,我身边居然有这么多妖怪。”
不过有也不奇怪,本来就有不少仙门会招揽正修的妖类作为弟子。
回过神来,莫子占又十分狗腿地补了一句:“不过这么多里边,还是要数小鱼最漂亮。”
说完还学着许听澜那般用灵力搓出一条小灵鱼,让其一路围着他俩转上一圈,最后没入许听澜的心口。
“难怪他这么招犬类喜欢,而且之前我听代飞迭说,有人喊他小狗仙君,我们还奇怪来着,”莫子占琢磨着说,“藏得还真有够深的。”
“仲吕自有一套用来掩盖妖息的办法,和无霾假作桑里时差不多,只是法子要正道些,并没有去夺人魂魄,平日里也从未对此吐露过分毫,你们发现不了也正常。”许听澜说道。
提及无霾,莫子占心下一痛。
自从在灵宝集得知那些往事,莫子占心里就时常冒出个念头:等他恢复好了,就得找机会把无霾也给宰了。
他是寻不了代嵊的仇了,就只能把账都算在还活得好好的无霾身上。
许听澜对他的徒弟了如指掌,用不着说话,光看他忽然阴恻恻地笑了一下,就知道这人在想什么。
他主动道:“前宗主当年设法让我无法接触到自身臭肺魄,无霾借此藏得很深,所以我一直奈何不了它太多。”
莫子占闻言眼睛眨了几下,不清楚许听澜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探听到这些往事的,也不敢乱搭话,就这样大睁着眼睛耐心地听。
结果就听见不大顺耳的话:“好在少了臭肺魄,对我的影响其实也不大,反而能图得个清净,后来前宗主的禁制已经将近失效了,但那会有更重要的……”
莫子占抿着唇摇头,不让许听澜继续说下去了。
“许听澜,”想了一会儿,还是有点气不过,身为徒弟的莫子占不仅直呼师长名讳,还仰着下巴,一本正经地教训起自己的师尊来,“你不能因为习惯了,就觉得别人对你坏没什么关系,我不喜欢这样。”
“非常不喜欢,会因为这个而生气那种不喜欢。”
莫子占说着把自己给说委屈了,脸色看着阴雨绵绵的,感觉要是再被刺两下,就得开始掉眼泪了。
许听澜抚了抚徒弟的脸,温声说道:“好,我知错了。”
话是这么说,但其实哪怕到现在,很多莫子占并没有那么乐意他去做的事,许听澜都没有后悔去做。甚至说,哪怕现在再让他做选择,当初得知桑里就是无霾后,他还是不会在那样一个节骨眼上,将自己那一魄取回来。
为了痴行那一档子事,他做出了很多退让,早些年确实是受的代嵊控制,但后来多少是自以为是地为了莫子占。
没有什么比莫子占的性命更为重要,那残生种必须得从莫子占身上拔出来。
许听澜唯独后悔的是,他安排得不够周全,还是让莫子占受到了伤害。
他捏了捏莫子占脸,满意地感受着手下细腻的手感,哄道:“而且,眼下一切都过去了,就不要生我的气了。”
不周城那一局里,他已经把魂魄夺回来了。
明明声音冷冷清清的,但莫子占莫名听得全身一软,耳朵蹭一下红了,特别好哄地答了一声:“那……那好吧。”
一个不小心牵扯到了伤心事,总得给人一点甜头才能哄回来。而且提起代嵊,许听澜忽然想到一件事,也觉得应该与自己小气巴拉的徒弟明确一下。
他说道:“前宗主的死当初被隐瞒了下来,所以登天台处自然也没有他的往生灯,也没办法知晓他到底转世了没有。”
莫子占没明白师尊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个。
“原本还有一种法子,虽说神魂一旦转世,建立在神魂之上的契就会断开,但也能稍作追寻,可我从未与他立过师徒契。”
许听澜看向莫子占,整个人看上去肃穆正直,清冷自持,但说出来的话却十分离谱:“你若是想向他的来世寻仇,得好一通找了。”
莫子占反应过来,许听澜还在哄他。
许听澜在清楚地告诉他,帝鸠它们之前所推测的都不对,他们之间的师徒契是唯一的。
莫子占受用得不得了,小心眼被堵得满满的,但还是一下板起了脸:“好的,知道了。”
他正色着反过来教训道:“好了,说回正事。”
对于许听澜来说,无论是将这封闭的阵法破开,还是填补结界的缺口,都不是件难事,只是难免会闹出一点动静,所以当务之急,他们还是得先弄清楚顾相如的目的所在。
不然不清不楚地打草惊蛇,容易补了西墙,被拆东墙的,白折腾一通。
莫子占眯起眼,将自己那些旖旎的心思都打扫干净,仔细在心里琢磨起仲吕仙君这人。
奈何实在说不上有多熟悉,除了顾相如脾气暴躁、爱骂人、擅长占算这三点外,就只记得相比起他这个正儿八经的狐狸转世,其实有更多人暗地里说顾相如长得像狐狸。
并不是那种很好看很能魅惑人的狐狸,顾相如的长相和他的性子完全不同,眼睛狭长,稍稍往上挑,以往借着灯火去看这人,总会感觉到一股让人寒毛直立的阴森。
有时候莫子占看着顾相如,真就挺好奇怎么会有人长得这么像动物,结果现在告诉他,确实不是人。
只是……好好地狗妖,怎么会长得不咋像狗,反倒像狐狸呢?
妖怪化形有的会长得像原身,有的则不会,就好比山药精,它就一点都不像山药。
还有他自己,狐狸到死都没有化出人身,但遇见过的转世之人都与前世长得颇为相像,所以莫子占猜,那狐狸若是能化人,估计和他长得大差不差。
莫子占爱臭美,很清楚自己是什么长相,他的样子也没多像狐狸,顶多就是性格有点像。
还有许听澜,虽然他一直没机会看师尊的妖身,但他可以确定师尊长得一点不像亢金龙。
想着想着,莫子占脸色一白,语气不善道:“之前……灵宝集的掌柜和我提过一件事,说当年月狐族族长收留过一只狗妖。”
“且收留后没多久,便举族被灭。”